一时冲动之下,秦风表明了自己的心迹,虽然失败了,不过他并不后悔。在他看来,这种失败与成功实则没有任何区别,即便柳王氏不曾提出什么要求,钱正鹏那边的麻烦,他也势必得设法解决。
至于怎样才能让钱正鹏彻底打消妄念,不得不说,这是个麻烦。秦风将自己关在屋中整整一日都没能琢磨出什么好法子。并非是他黔驴技穷,纯粹是习惯使然。
秦风坑人,向来讲究“一击必杀”,法子阴损,不计后果,若无法将对方整得家破人亡,再无反抗之力,他宁可隐忍不动。他自己就是个小人物,性格之中充斥着“睚眦必报”的观念,比任何人都明白“打蛇不死,后患无穷”的道理。
不过与此同时,混混的职业也让他养成了一个优点,恩怨分明。坑人得有个限度,超出了限度便失去了道义,他宁可不为。不能说人家骂了他一句,他就得杀人全家。那不是混混,是变态。
就如先前给那说书老头出的主意,在秦风看来,那张小姐的所作所为,早已超越了一个男人可以容忍的极限,怎么报复她都是合理的,那日他与老头说的,仅是一种法子,倘若他是周秀才,做得只会比说的更狠,更毒,更绝。
但钱正鹏不同,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钱正鹏不是君子,他秦风也不是,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尤其是夏荫儿这种让人我见犹怜的女子,兼善良,温柔,含蓄,孝顺,美貌,身段。。。女子该有的内涵与条件,她都完全具备。这么一个无可挑剔的女人,没有男人追求才奇怪了,天下可不止他秦风一个人长着眼睛。
公平竞争,合情合理。即便期间加入了一些不堪的手段,秦风也完全可以理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本就是他的座右铭。从这点上说,他和钱正鹏是同一类人,只不过秦风的手段偏文,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而对方则偏武,显得过于莽撞和野蛮,所以秦风并不认为对方有哪里做错了,充其量只是对他的方式有些不屑,还有点不以为然。
仅仅是这么一个算不上错误的错误,便要将他往死里整,似乎。。。有点太过分了。这违背了秦风一向的做人原则,他很犹豫。至于一些较为温和的法子,以他的能力心性,实在是想不出来。
在这种略显纠结的心态中,一周时日眨眼即过。在家闷了这么多天也没琢磨出个合适的法子,秦风决定出门走走,散散心,让自己放松一下。
走出秦府大门时,已过了晚膳时刻,因临近夏日,白天较长,此时天色还不算特别昏暗。秦风漫无目的地走向西华街,看着忙碌收摊的小贩,感受着略带凉意的一丝晚风,他悠然一叹。打算寻个酒馆,去独饮小酌,一解胸中郁气。
待行至王大夫的药铺,秦风本能地驻足,透着窗棂朝里头张望了一番。除了那抓药的伙计,屋内空空荡荡再无一个人影。心中闪过一抹失望,秦风不由自嘲一笑。“里的桥段,终究是骗人的,那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他与夏荫儿已有一周不曾见过了,有心去寻她,却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无缘无故上门,这小娘子说不得会与他翻脸,怨他坏了自己的名声。可时间拖得越久,秦风对她越是想念,这种如初恋般的冲动,他已许多年不曾体会过了。见惯了世态炎凉,原以为自己的心已坚如磐石,却不想还有这为之悸动的一天。
“要不,去城外瞧瞧?”秦风抬头望天,离城门关闭尚有一段时间,心思便不由活泛了起来。琢磨了片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打算出城走走,看是否有机会能见夏荫儿一面,即便是透着窗户,悄悄看一眼都行,多少也能缓解一些相思之苦。
想到就干,秦风深深吸了口气,抬腿便向东门行去。走了不足一炷香时间,前方街道右侧的弄堂口,一道纤细的人影冷不丁地跃入他的眼帘。好熟悉的身影!秦风抬手揉了揉双眼,又轻轻在胳膊上掐了一下,这才确认自己并未出现幻觉,前方那个手提药包的娇俏人儿,可不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夏荫儿么?
这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桥段还是可信的,文学创作虽高于生活,却终究脱离不了生活,这不。。。天注定的缘分呐!秦风心中大喜,可等他看清楚眼前的情况后,他又不禁大怒!
夏荫儿并非孤身一人,在她身前,左右两边分别站着一个身着粗布衣的青年,仿佛生怕旁人不知他们是地痞一样,两人皆是衣襟半敞,双袖高高撸起,站没站相地抬手撑在屋墙上,两人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夏荫儿遮挡在里面,除了身后一条不知通往哪里的狭小幽深的弄堂,彻底切断了她离开的道路。
这是遇上同行了啊!秦风将手中折扇重重一合,接着目露凶光,不着痕迹地寻了个方向绕了过去。
“小娘子,跟我们走吧。”左侧的青年其貌不扬,一脸的麻子,他手臂依然撑着墙面,身子微微前倾,靠近了夏荫儿后深深一嗅,竟是一脸的陶醉之色。“嚯,真香。”
夏荫儿没想到光天化日,又是在这最繁华的西华街,眼前的男子还敢肆无忌惮地做出这种轻薄的举动,她似心中一慌,面上闪过一抹惧色,历时便向后退开一步,与眼前之人拉开了一段距离,这才怯怯地说道:“奴家。。。奴家不认得你们,为何要挡住奴家去路。”
在她右侧的黑脸青年闻言,倒是不曾做出什么轻薄的举动,只是微微一笑,以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柔声说道:“小娘子莫怕,我们不是什么歹人。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收了人家的钱财,便是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谁啊?”
那青年又是一笑,接着从怀里摸出两枚株钱,极为熟练地在手中把玩了一番,这才说道:“请个人便出了四百文钱,咱们县有这般财气的,自然是钱家少爷,钱正鹏了。小娘子,咱们不为难你,你呢,也莫要为难咱兄弟两,乖乖随咱们走一遭,对你我都好,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嘛。”
夏荫儿面色一白,不由又退了一步,那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奴家不认得什么钱家公子,你们让开,奴家要回家去。”
“哼。”麻子青年面色不悦,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小娘子,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钱少爷虽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可老子不是!虽说他交代过,能不动粗尽量不动,不过也说了,做好这事才是重中之重。小娘子,你可别逼咱兄弟动手。”
“你。。。你们敢!”夏荫儿面白如纸,颤声娇喝。“这还是城内,你们不要乱来,否则奴家便要喊人了。”
“喊人?”两个地痞一番对视,不由哑然失笑。那麻子青年阴测测地笑道:“喊啊,就看你那小嘴儿快,还是老子的手快!只要你敢喊,老子便当街扒了你的衣裳。咱兄弟大不了进大狱蹲上几日,还能管饭,至于小娘子你。。。呵呵,往后准备如何见人呐?”
“你们!”夏荫儿气极,万没想到眼前两个混蛋竟无耻到了这般地步。同时心中也暗暗吃惊,心道:那钱正鹏终于耐性耗尽,要干出强抢民女的勾当了么?
“嘿,这小模样,生起气来都这般迷人,难怪钱少爷会对你魂牵梦萦了。”麻子青年邪邪一笑。“小娘子,考虑得如何了?是愿意就这么随咱们走一遭,还是光着腚让老子抱你过去?”
与这两个地痞实在讲不得理,罢了,走就走一遭吧,看看那钱正鹏究竟想做什么。夏荫儿无奈,长长舒了口气。“走吧”两字尚未出口,一个满是戏谑的声音便从两个地痞身后传来。
“两个选择,一,十个呼吸之内,离开本少爷的视线。二,每人断条腿,让你们的主子派人来抬。”
这声音来得太过突然,两地痞面色一变,骇然朝身后望去,顿时便瞧见了一个衣着华丽,手持折扇的俊美公子,正满脸阴笑地看向自己。
“你是何人?”黑脸青年见秦风极有风度,一时摸不清他来头,带着些谨慎的意思开口问道。
“秦风。”
“秦风?秦家?”黑脸青年面色一变,露出了一个尴尬笑容。“原来是秦家少爷,您这是?”
仿佛驱赶苍蝇一般,秦风手持折扇随意地向身后挥了挥。“滚。”
麻子青年闻言,面上闪过一抹怒容。“秦少爷,您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何必与咱们这些街头讨生活的小人物过不去?这事,与你没什么关系吧?”
秦风懒得多做解释,右手一抬,以扇头指向夏荫儿,挑了挑眉,傲然说道:“这是本少爷的女人,过些时日,便是我秦府少夫人,你说此事与本少有无干系?”
两个地痞听了这话,冷汗当即就冒了出来。秦府少夫人?他们没听说过这事啊!转念一想,他们就明白了。秦风与钱正鹏不对盘,全县几乎无人不知,他们压根就是无所不争的宿敌,钱正鹏要纳妾,秦风便要娶妻,如此针尖对麦芒,很合理啊!相通其中关键,两人连个屁都不敢放,转身便走。
这事压根就不是他们能参和的,阎王打架,小鬼遭殃,无论钱家还是秦家,要整死他们这种地痞实在太过简单,没必要趟这浑水。
“回来!”
秦风一声轻喝,两地痞不敢有违,忙止住了步子,臊眉耷眼地走了回来。“秦少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秦风凝眉想了想,问道:“钱正鹏给了你们四百文钱,让你们把荫儿带去钱府?”
“钱府?”麻子青年闻言一愣,便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秦少爷说笑了,若是您吩咐咱们抢人,咱们这种身份带着人能入得了秦府么?”
“你是说?”秦风闻言,面色便沉了下来。
“钱少爷是给了咱们兄弟四百文钱,帮他抢人,不过却并非带去钱府,他几日前便在牛耳巷子租下了一间宅子,让咱们得手之后,便把人带过去。耗子和大力也在帮他做事,现在就守在那宅子里呢,他们会负责看管。。。余下的,咱兄弟就不清楚了。”
“好,好得很呐!”秦风面色更是阴冷,他原还以为钱正鹏的目的与自己先前一样,设法把夏荫儿弄进府中,寻个机会,培养培养感情,让她从心里慢慢习惯,进而接受自己。可没到,这混账东西,竟然打算霸王硬上弓,玩拘禁PLAY!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
见秦风面色铁青,麻脸青年生怕他迁怒自己,忙又开口解释道:“秦少爷,咱兄弟两也是第一次帮钱少爷做事,就让您给遇上了,您可千万别怪罪,咱们也不知道您与小娘子的关系。不过那耗子和大力却是帮着钱少爷干了不少恶事,毁了柳家水田的是他们,填了柳家水井的是他们,半夜砸了柳家大门的是他们,把柳家那几只下蛋母鸡偷走的也是他们,昨夜,就是昨夜,把柳大娘推倒跌伤的还是他们。您如果要办,办他们一准没错,绝没有冤枉的。这些混事,咱两可半点都没沾手,您。。。就就放过咱们吧。”
他如数家珍地免费奉送了许多消息,秦风是越听越怒,越听越是心疼,感情毁了人家水田,断了人家活路还不算,钱正鹏这杀才竟是打算把这对孤苦婆媳往死路上逼啊!难怪今日荫儿会进城抓药,原来柳大娘受伤了。
秦风面色渐渐恢复过来,“唰”地一声,从怀中抽出一小张宝钞,随手丢给那麻脸青年。“看你们尚算老实,不曾有所隐瞒,这是本少爷赏你们的。回去之后,可如实向钱正鹏说明情况,他自然怨不得你们,不过。。。此事除了钱正鹏,不得向第三人提起,否则,休怪本少爷不客气!”
麻脸青年接过宝钞,低头一瞧,竟是一贯面额,整整一吊钱啊!他原只想撇清关系,不料竟发了一笔横财,心中不由狂喜。忙不住地赌咒发誓,此事绝不泄露半句,眉开眼笑地拉着黑脸青年转身便走。
钱正鹏,你终于有了取死之道,那就休怪本少爷心狠手辣了!
秦风冷冷一笑,心中那最后一丝疑虑就此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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