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与钱正鹏正在对视,相顾无言,两人心中各有所思。
秦风心中倒没有纠结于两人先前的过节,所谓人死,则恩情皆消,先前的恩怨与他来说,实则没有半毛钱关系,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得感谢钱正鹏,若没那一出,他也未必有这再世为人的机会,而且日子过得还这般逍遥快活。不过对于眼前这个人,他依然看不顺眼,怎么瞧怎么不爽。
原因无它,这厮。。。比他帅。光这条罪过,足矣让他在心中将此人千刀万剐了。秦风酸溜溜地打量着对方的五官,越瞧心中越不是滋味,想当初刚穿越来时,他可是为了自己如今的相貌好生嘚瑟了一番,现在竟隐隐让人给比下去了,让他如何不恼。没错,若说俊美,他要胜出一筹,可问题是他又没有去当兔子的打算,不可否认从内心上,他还是很羡慕对方的。
钱正鹏却不知秦风的这般心思,他还在纠结于先前的那事。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在吴县这一亩三分地上,向来是他钱家说一不二,可那秦臻也实在太能折腾,当初一穷二白地跑来此地,只得做些为人帮工的低贱工作,接着不知怎么的,短短十几年的时间,竟攒下了不输于钱家的家当。不,若仅以财力来说,甚至可说已经完全超过了,所缺少的,仅是人脉而已。
存了这门竞争意识,两家的当家人自然少不了一番暗地里的争锋相对,勾心斗角。不过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这种矛盾从未体现在明面上。接着两家年岁相近的独子渐渐长大,孩子没有轻重,在父母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彼此的矛盾最终体现到了秦风与钱正鹏身上。
他们争!上到极品的古玩字画,下到青楼姑娘的初夜,无所不争。东西的价值反而是其次的,那口咽不下的气才是重点。两家财力相近,父母对自家孩子又素来溺爱,两人的争执便胶着起来,谈不上谁略胜一筹,只能算是互有胜负。
在这种情况下,秦风与钱正鹏为了增加自身筹码,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前者习文,且极有天分,这点上甚至连秦员外都不曾预料到,秦风一番苦读,终在十七岁的时候,顺利考上了本县最年轻的秀才公。只待再接再厉,一旦中举,便有了入仕当官的可能,若是博得一个官身,再想收拾钱家,岂非手到擒来?
而钱正鹏,则选择了练武。一是他的身材体魄适合此道,二么,则是他实在读不进书去,遂重金聘请了几个颇有名气的武馆教头,用心教导,倒也学得了一身可以见人的功夫。就这么一个无奈之下的选择,为钱正鹏垫定了不小的优势。
所谓十年寒窗,当官岂是这么容易的?效果虽好,奈何极耗时间,绝非一两年内能收得成效。练武则不同,想要大成,同样非十年苦练不可得,然而要粗通拳脚,这却不难。在书中寻找前程的秦风,如何是练了两年功夫的钱正鹏对手?就此便吃了大亏,丢了小命。
钱正鹏好生扬眉吐气了一番,不过也因此事,惹上了不小的麻烦。先是苏州府知事的舅舅送来书信,不但极为严厉地训斥了他一番,还责令妹子好好管教她儿子,接着便迎来了老爹的一顿家法,禁足面壁足有一月才让他出门。不过还好,在舅舅一番奔走,上下打点之后,总算大事化小,县尊大人已给出了承诺,即便秦家上告,也会尽力保他一命,只要留着小命在,小事化了便也就不在话下。
钱正鹏已做好了充军发配,去远方溜达一圈的心理准备,却不想奄奄一息,即将毙命的秦风竟又莫名其妙活了过来。如此更好,钱家只被罚没了一笔钱财,此事便就这么过去了。
人既然没死,那恩怨也就该继续下去,钱正鹏瞧着秦风的目光,又渐渐冷了下来。忽地,他展颜一笑,面上如冬雪消融般和煦起来。他抬手拉过翠雨姑娘搂入怀中,脖子微微扬起,带着些俯视的神情笑道:“秦风,今个又来找翠雨么?”
见秦风不答,钱正鹏冷笑一声,忽地扯起怀中女人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推向秦风。“这女人,全身上下本少爷都已玩腻了,就当是赏你的。”
他话说得粗鄙,极尽侮辱。秦风尚未言语,翠雨面上已闪过一抹羞辱之色,偏又发作不得。她做的就是出卖色相的买卖,但在这个年代,逛青楼是一桩雅事,终是讲究一个体面的,她何时受过这等羞辱?翠雨只觉气苦,一双妙目移向秦风时,已是浮起了一抹雾气。
其实这事吧,也赖不得旁人,算是翠雨自作自受。
秦风与钱正鹏虽向来不对盘,见了面便难免争锋相对一番。可两人毕竟不是连体婴,哪能处处碰面?这雅芳居又是本县档次最高的青楼,姑娘众多,两人也不可能见到姑娘都得夺上一夺,加之翠雨在雅芳居并不算最受欢迎的姑娘,又岂能让这两位少爷特地去留意?
秦风是个风流性子,也是雅芳居的常客,受其母秦夫人的影响,他对那些尚未梳拢的女子尤是怜爱善待,颇为豪爽,每次曲终人散之时,总会给她们一些赏赐。
翠雨梳拢在即,心中多少有些惊惧,不知自己保留了十五年的女儿身,究竟为何人所得,若是个不知怜花惜玉的粗鄙客人,让她情何以堪?故而一连数日,都显得抑郁寡欢,心事重重。
秦风得知之后,怜意大起,便承诺翠雨,在她梳拢之日,必买下她的初夜。秦风家资殷实,自己又有功名在身,加之相貌出众,对女人温柔体贴,在雅芳居口碑极好。若是由他成为自己第一个男人,这结局已是好到不能再好了。翠雨自然是千愿万肯,得到承诺后这才破涕为笑。
待秦风离去,那兴奋劲过了之后,翠雨姑娘心中便又开始纠结起来。
秦风的条件好,这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他的条件实在太好!放眼整个吴县,又有哪个敢与他相争?钱财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谁都给秦家几分薄面,倘若秦风叫价,到时只怕无人跟价,如此一来,她的梳拢之资,恐怕要出现一个低到离谱的价格。
初夜或许很幸福,可往后呢?她的身价或就此一落千丈,岂非要沦为整个县城的笑柄?这是翠雨万万不能接受的。所以她便开始主动留意,留意是否有人能与秦风相争。当得知秦风与钱正鹏的宿怨之后,翠雨把主意打到了钱正鹏身上。
这也是一个让人着迷的俊公子,英气勃勃且彬彬有礼,条件之好,绝不在秦风之下。
存了这份心思,翠雨便开始有目的接近钱正鹏,讨好卖乖,曲意逢迎,除了最后的底线尚在坚持,其余的无不应允。待两人熟稔之后,翠雨便摆出一副幽怨之色,满是恼怒地指责秦风对其纠缠不休,向钱正鹏透露,他要参与竞价自己梳拢,得到自己的决心。
钱正鹏也是个浪荡子,美人投怀送抱,他自不会拒绝,不过要说他对翠雨有多么上心,还不至于,报的是有便宜就占的心思。如今那樱桃小口他已享受过了,至于那最后的防线,钱正鹏已不太放在心上,加上翠雨连番推诿,他心中早已不耐,本已存了撇开她的心思。只是如今一听这话,不免就来了精神。
之后么,就发生了秦风吃亏的一幕。
翠雨是此事的始作俑者,不过她自己也不曾想到,看似彬彬有礼的钱正鹏竟如此鲁莽霸道。当管事报出五贯钱的底价之后,钱正鹏便立即出声,加到了六贯。秦风既已承诺了翠雨,加之喊价的是钱正鹏,他自然不会退缩,当即把价格提到了十贯。
仅一次喊价,钱正鹏便骂骂咧咧地开始滋事了,两人一言不合,当场就动起了手。秦风重伤被人抬走之后,钱正鹏又把价格抬上了十一贯,有了这么一个前车之鉴,谁敢与他相争?就这样,翠雨的梳拢,便以这个低到离谱的价格成交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就是翠雨的真实写照。因秦风被带走后,最重要的事乃是救治,加之天色已晚,官府并未得讯,钱正鹏是第二日晌午才被带走的。那一夜,是翠雨的初夜,也是那一夜,她见识到了钱正鹏真正的模样。
粗鄙不堪,甚至还有些变态,钱正鹏穷凶极恶地狠狠折腾了她一整宿。见识到了他的凶狠,翠雨哪里还敢装腔作势地忤逆他半分,任凭钱正鹏花样百出,她也只好以自己那尚还稚嫩的身子努力迎合。
那一夜,她如坠无间炼狱。翠雨料到了开头,却不曾料到结尾,最终做了那作茧自缚,害人害己的事。
今日见到了秦风,两相对比之下,翠雨才明白过来,自己错过了一个多好的机会。同时,她也很高兴,因为她自认了解秦风,若是能得到他的照拂,她目前的情况或许能得到一些改观。谁知好巧不巧地碰上了钱正鹏,还被他当众羞辱了一番,翠雨暗道晦气,第一个冒出的念头便是看向秦风,或许能博到一些同情。
翠雨了解秦风,她摆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定能让他生起怜意。可惜,她所了解秦风,并非眼前这个秦风。
翠雨的样子,并未让秦风心中升起哪怕一丝波澜。“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句话秦风颇有心得。鸡群之中,或许会出现一两个异类,但那毕竟是少数,遇上的概率比中乐透大奖更低,他可不认为自己能有老爹那样的好运,况且若是较真起来,他娘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楼姑娘,而是因意外流落烟花之地的大户人家小姐。咳。。。只是对于欢场姑娘的本事,她是学了个透彻的,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万种,媚态丛生,无比诱人。
也亏得秦员外为人正直,定力极好,若是换成秦风这种,十几年下来,生下的孩子恐怕都能组成一个足球队了。
秦风面上闪过一抹冷笑,翠雨的神色落在他眼中,得出的只有一个“假”字,她是婊子,更是戏子,只是见惯了后世那些戏子的秦风,对此早习以为常了。这个女人和他的小荫儿相比,完全就是萤火与皓月的差距,瞧一眼都觉多余。
秦风出于本能,扶了翠雨一把,在她感激的目光注视下,又不着痕迹地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手中折扇“唰”地打开,轻摇数下,这才对着钱正鹏含笑说道:“钱正鹏,你我斗了这么些年,也未能分出个胜负,如今想来,做此无谓之争,实是幼稚可笑。我们都大了,成年人自然要将眼光放远一些,何必再纠缠于些许小事?以我看,就此作罢吧,你我一笑泯恩仇,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也不做追究,往后,你也莫要再来纠缠。你看,可好?”
钱正鹏闻言,俊眉微微一挑,似是颇为意外。
什么意思?想对本少爷低头了?他凝视着一脸坦然的秦风,心中顿时琢磨起来。
在两人一旁的彩娘听见这话,却是极为高兴的。她立刻出声附和道:“秦公子此言甚是,以奴家看,两位公子便就此和解,岂非美事?先前的事,奴家可是让东家好生斥责了一番,并严令下来,无论是谁,再来雅芳居解决私怨,定不相饶。奴家也为难的很,钱公子,您看。。。”
顾家?钱正鹏闻言,心中一惊。无论如何,顾家这棵参天大树,是他万万得罪不起的,真惹恼了顾家,要弄死他钱家与捏死一只臭虫没多大区别,仅仅是一句话的事而已。又想了想秦风的话,既然对方低头了有意和解,从此往后在自己面前秦风是定然抬不起头了,如此也算是自己赢了。念及此,钱正鹏脸上闪过一抹笑意,点头应道:“顾家的面子,本少爷自然是要给的,好,既然你秦风低头了,好言相求,以前的事,本少爷也不追究了。”
谁先低头又有什么关系?秦风要的只是自在无忧的生活,本质上说,他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动脑的人,算计别人是一件很费精力的事,自己退上一步就能换得一个天下太平,何乐不为?故而听到钱正鹏的自我吹嘘,他并不恼怒,始终维持着和善的笑容。
却不想说到这,钱正鹏话锋突然一转,阴阴笑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过往后的事。。。秦风,听说你最近与柳家小娘子走得颇近,本少爷警告你,离她远些,她是本少爷的人。不过么,你若也对她有意,待本少爷玩腻之后,送与你快活快活也不是难事。”
秦风闻言,和煦的笑容陡然消失,目光凌厉,面容阴冷。他直直地看向钱正鹏,森然说道:“旁的,我都能让你,她,不行!钱正鹏,本少爷奉劝你一句,离荫儿远些,你若敢招惹她,后果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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