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本以为天雄堡来势汹汹,势必会有一场恶战,谁知一条小小的护城河就把天雄堡给挡住了,坞内的紧张情绪顿时松弛不少。
何遇站在城头,欣赏着城下的骂声,已是习以为常:“这样下去,天雄堡必不能持久,只能灰溜溜的撤军。”
灯儿见何遇心情不错,凑过来道:“夫君,左右无事,我吹笛子你听吧。”
灯儿是使女出身,通晓乐器。何遇不通乐理,但听个曲子消遣,倒也不错,便夸张惊喜道:“灯儿还会吹笛子,快吹来听听。”
灯儿点头,呜呜吹奏起来。笛声舒缓,颇为动听。
一曲吹罢,何遇击掌赞叹,正准备夸奖几句。
陈卿云忽然挑刺道:“大敌当前,奏乐动摇军心,灯儿你别吹了。
灯儿充耳不闻,靠在何遇身边,又呜呜吹了起来。
何遇强笑辩解:”吹这最后一支曲子,灯儿就累了,当年诸葛丞相瑶琴一曲,吓退司马懿十万追兵,今天咱们也神追古人,让灯儿做一回诸葛孔明。“
陈卿云越听越烦,一顿足转身下楼。灯儿冲着何遇抿嘴一笑,问:“夫君,灯儿是不是变坏了,陈娘子这是生气了呢!“
何遇哭笑不得,心道:”以前倒是看错灯儿了,她使起坏来,也是有模有样。“
呵呵一乐,说道:”哪里的话,以前的灯儿美丽温柔,现在的灯儿温柔美丽,虽然多了些心眼儿,但还是我最喜欢的灯儿。“
灯儿嘻嘻一笑,露出顽皮的样子来,把何遇心都暖化了。
陈卿云去不多久便折转回来,雪奴儿跟在身后,怀里抱着一张古琴。
”遇之,只听说诸葛亮琴声退敌,没听说是笛声退敌的,笛子粗鄙,不如瑶琴雅正,诸葛孔明出身世家,是断不会吹奏笛子的。“
美目一翻,陈卿云挑衅似的看着灯儿,脸上满是不屑。灯儿脸上现出恼怒神情,冷面无语。
不待何遇搭话,陈卿云放下琴桌,调了调琴弦,挽起袖子,就要给心上人弹奏一曲。
何遇心中暗笑:”都说李钧不諳世故,这陈娘子破马张飞的性子,也不懂多少人情,哪有自跌身份,上赶着给男人弹琴的。“
心中又叹:”呜呼哀哉,李钧、陈卿云是一样的性子,你人情不通,我不通人情,同性相斥,好事自然难成。只是不知道,陈卿云怎会突然看上自己,而且还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
他在心中狂想,陈卿云已然抚起琴来。她性子急躁,虽跟着名家学过操琴,但并未入门,平时又忙于坞中事务,不弹许久,今天为了争风吃醋,便不管不顾地要为何遇献上一曲,一弹之下,荒腔走板,几不成调。
何遇虽然不通音乐,但从直觉判断,陈卿云的操琴水平真是一般中的一般。
弹不成调,陈卿云面色大窘,耳朵都红了,着急慌乱之下,用力过猛,啪的一声,竟是将琴弦拨断了。
何遇初见陈卿云,觉得她是大家闺秀,再见陈卿云,觉得她太过强势,现在再看陈卿云,心里却是升起一股感激和可怜。
陈卿云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兄长相依为命,操持着这么大一片家业,日子比之灯儿,各有各的不容易。
陈卿云有大小姐脾气,却又直率豪迈,对自己更是一见钟情,一念情深。何遇虽然不爱陈卿云,却也不愿她太过难堪。
见她发窘,何遇一拍手吟道:”欲把心事付瑶琴,觅知音,弦断有谁听?实不相瞒,在下实不通乐器,陈娘子好意,只有辜负了。“
陈卿云听何遇又是”心事“又是”知音“的,知道他在宽慰自己,心中顿觉欢快,一摔瑶琴,豪气道:”遇之说得对,真名士自风流,何必要拘泥于这些身外之物呢。“她刚才还窘得不行,这会儿却又春风满面。
灯儿一撅小嘴,不声不响走到琴桌边,将断弦续上,叮叮咚咚弹奏起来。这支曲子何遇穿越前听过不止一遍,下意识脱口而出:”是高山流水。“
琴声一滞,灯儿淡淡道:”正是,咦,夫君不是不通音律吗,怎么识得此曲,刚才是骗陈娘子吗。“
”我就说呢,江左文采风流,三岁孩童都识得琴谱,夫君哪有不懂的道理。“
”这,这,我真不懂啊,我。。。“何遇急忙解释,一时语塞,反而不得要领。
陈卿云恍然醒悟,认定何遇是在敷衍自己,甚至还有同情和怜悯,这让她感到极没面子,一顿足,双手捂脸,呜咽着跑下楼去。
我的老天,都说封建社会,女人受礼教束缚,都是受气包,谁知道玩起心机来,倒也真不含糊。”
何遇愠怒道:“灯儿,我不喜欢你这样,我不通音律,你是知道的,为何要欺负陈娘子。”
灯儿垂首不语,妙目含泪,怯生生道:“夫君,灯儿知错了,今后不敢了,以后遇到陈娘子,我就远远躲了开去,可好?”
一句“可好”,让何遇顿时又没了脾气。
看着灯儿楚楚可怜的样子,何遇真搞不懂她是难过,还是撒娇,就是觉得心里不落忍,只得又柔声安慰,直到灯儿破涕为笑。
何遇心中哀叹:“哎,以前总觉得自己英雄儿郎,盖世无双,谁曾想结婚还不到几天,就被灯儿给挟制住了,自己这是不做皇帝,做了皇帝,说不定也是个耳根软的昏君。”江山美人。江山难打,美人也是难缠。
一颗硕大的雪花从天空飘然落下。抬头看天,阴云密布,大片大片的雪花裹着寒风,向地面飘洒下来,气温又降了不少。
何遇身处城内,日夜守卫,尚且感到寒冷疲乏。天雄堡屯兵旷野,风餐露宿,日子怕是更加难熬。这倒春寒再延续几日,天雄堡定会不战自乱,陈家坞的这场危机就算是过去了。
明堂议事的时候,大家也想到这个事情,彼此感染,情绪都振奋起来。
有人便道:“天雄堡毕竟是乡兵部曲,他们的那些攻城武备比不了朝廷大军,想吃掉我们,那是痴心妄想。”
有人笑着附和道:“刁豹这些年横行霸道,全没把别人放在眼里,现在可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众人喧笑附和,一派乐观情绪。陈敬却不敢这么乐观,不无担心道:“现在看来,单凭天雄堡一家,想攻下陈家坞,那是痴人说梦,只是僵持下去,就怕慕容楷会出手了。”
李令也道:“郞主顾虑极是,天雄堡久攻不下,慕容楷势必会出手相助,为他攻打魏国扫清障碍,就是不知道他是明帮,还是暗助。”
何遇脑筋急转,分析道:“以我看来,慕容楷只会暗中帮助,这几天的僵持,让他领教了咱们陈家坞的实力,明着和我们撕破脸,对他们来说,并无任何益处。”
正议着事,就有哨探来报,说对岸树起了好多投石机和巢车。
众人一惊,簇拥着陈敬上城楼观看。只见对岸一字排开,高耸起十几座高大的巢车。巢车后面是十几座大型投石机。
巢车居高临下,可以向城内放箭。投石机相当于现代的曲射火炮,是非常厉害的攻城利器。巢车、投石机排列密集,一旦发起进攻,火力肯定十分凶猛。
李令忧形于色道:”慕容楷果然出手了,这么大型的投石机和巢车,天雄堡是没有的。“
李钧也感到情况严重,他手挥战刀,指挥城上安排强弓硬弩,射杀对岸架设投石机和巢车的部曲。
一通箭雨下去,对岸的架设速度慢了下来,还折损了好几员军士。但是,这一次天雄堡却不再退后,反而抵近河岸,冲着城上对射。更有兵士举着巨盾,掩护士兵架设攻城器械。
李钧估计,按现在这个速度,不用半天,天雄堡就会砲击陈家坞,发起最疯狂的进攻。
何遇也感到问题棘手,献计道:”天雄堡攻城器械一旦使用,咱们就得处处挨打,不如今夜我带些人马,前去厮杀一阵,打乱他们的计划。“
众人无语。
陈敬摇头道:”此计不妥,咱们已经劫营一回,天雄堡肯定有了防备,再去偷营的话,人带少了不起作用,带多了,得不偿失,我看还是加固城墙,固守稳妥一些。“
陈敬分析在理,现在的形势除了依托城池坚守之外,的确没有其他良策。
何遇脑子变得更加清醒:“两军对战,说到底还是拼的兵员装备,将帅谋略,打的是整体,想靠一个人的力量扭转乾坤,几乎不可能。一个打一万个的神话,只会出现在后世无脑影视剧中。”这样一想,他脑中残存的个人英雄主义,个人风头主义思想,被一扫而空。
形势严峻,众人散去,分头负责防守事宜。一夜无事,第二天天明。天雄堡果然发起了猛烈攻势。
对岸巢车上,强弓劲弩居高临下,不惜血本的朝着城内狂射。弩箭种类也多了起来,有火箭,破甲箭,啸箭,宽刃箭。一时之间,陈家坞城头一片哀嚎。
最可怕的还是大型投石机。巨大的石块被抛到空中,冲着城垛,城楼,劈头乱砸,当者无不毙命。
好在陈家坞城墙经过数代经营,又经最近突击加固,虽然比不上险关巨城,但足以抵挡一段时间。
李钧四处奔走,声嘶力竭,指挥城上部曲,发射弩箭与敌人对抗。但是毕竟寡不敌众,装备也有不小差距,渐渐处于下风,伤亡在不断增加。好在大家都知道,守不住城池,大家都无生路。是故人人奋勇,无一退后。
何遇早就意识到远射兵器的重要性,当上南门佰长没几天,就结合现代射击理论,提炼出一套高效迅捷的瞄射方法,传授给了部下。一番演练下来,效果很是明显,何遇的一百多号部曲,射击精度有了大幅提高。今天的实战对射,他们给了敌人巨大杀伤。
咚咚,咚咚,咚咚。。。。。。
突然之间,对岸战鼓轰鸣,一声声鼓点如同击打在守城的将士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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