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礼摆摆手，将那个看大门的下人屏退，抬手按在儿子的肩膀上，示意陈楚歌坐下说。
堂堂左卫大将军，权倾朝野的陈玄礼，此时与那些一般的市井老头没什么分别，与陈楚歌一同坐在门前的石阶上。
陈家那个看大门儿的，不敢上前打扰，但又哪里敢不当一会事儿啊，赶忙回去找自己的顶头上司禀报这件事。
看来那个年轻人并没有说谎，真是他家少爷，而他，一个小小的奴才，居然将自家少爷拦在了门外，这些可真是死定了，真要命啊！
别说，就刚刚这小奴才，说话的口气，是真够冲的，若不是念及是自家的奴才，陈楚歌非得好好和这家伙说道说道不可。
可这既然都是自己人了，那陈楚歌也就耐着性子少说几句，也没啥不打紧的，而今陈楚歌的心态，转变的可不是一点半点，为了这点事儿计较，还真不值当。
“接到圣上的圣旨了？”陈玄礼将腿交叉着盘起来，很粗鲁的直接抱着两只脚端详着鞋底儿说。
陈楚歌点头道：“接到了，奉旨祭天，好差事啊！”
陈玄礼掸掸靴子上的土，忽然大笑出声：“怎地，听你这个语气，还不服气？”
“不敢！”陈楚歌苦笑，这个是真没有。
陈玄礼伸腿，在陈楚歌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将陈楚歌踹的半个身子歪斜过去，回头傻傻的看着父亲，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
“知道吗？那个被你教训过的李修永，还有那般兔崽子，在大人眼里，可比你讨喜多了！”陈玄礼接着说道。
陈楚歌一脸木然，还是没懂，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次可给你老子我坑惨了啊！”陈玄礼絮絮叨叨的说，“这些年，我在陇右道给咱家置办了一点儿家底儿，倒也谈不上有多厚，不过倒也不薄，这次给你这么一搅闹。
圣上虽然没明着直接向我问责，但事后肯定得让咱家掏出点东西来啊，没法子的事儿，老子置办的家底儿，不就是给儿子败的吗？
左右我和你娘也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原本，我若是再出点血，和圣上多美言几句，然后摆平太平那些人，将你留在长安也不是不成。
不过，后来我想想还是算了，你这家伙，以前吧还好，自从开了窍之后，上蹿下跳的也太闹腾了。先前打着太子的旗号，在长安城里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你手上有分寸，倒也用不着我费心。
可是这一次，你给圣上都差点搞得下不来台了，太平那边也恨死你了，你老子我也给吓得心里砰砰跳啊。所以，我的意思和圣上一样，你还是滚出长安，好好消停消停吧。
在圣上那边，我没给你说话，你也别怨我，虽然这次看起来，好像是你吃力不讨好，不过，得了太子的信任，那就不亏，细水长流，来日方长嘛。
这世上的好事，越是大，就越急不得，慢慢来，刚刚说你不讨喜，没听过那句老话儿吗？咬人的狗不叫，你但凡叫两声，也不至于让别人心里老是惦记着。
要知道，光会咬人，没用的，给人家时时刻刻提防着，这怎么成？你还得会叫啊，该叫的时候，就使劲儿叫，该咬人的时候，就狠狠的咬，这才对头嘛！”
哧溜―
陈楚歌重重的吸溜了一下鼻子，父亲这话够他好好消化一阵得了，不过就是后边说的呐。
陈楚歌呲呲嘴说道：“有这么说自家儿子的吗？”
“这不就有了吗？”陈玄礼一巴掌拍在陈楚歌的后脑勺上说。
接着又问道：“身上的伤不要紧吧？”
陈楚歌摇头道：“不打紧，修养几天就不碍事儿了，对了，父亲，你刚刚说，咱家在陇右道还有些家底，这具体是怎么回事儿啊？”
“哦，这个啊，也没什么，就是陇右道共计十八个州，有十一个州，是咱家说了算的，只要你老子我还活着，李家在那边说话也不怎么好使。
不过和气生财嘛，这不，你这边给我一闹，圣上不高兴了，你老子就得拿点好处，给人家配个不是，这就只剩下十个州了！”陈玄礼很随意的说道。
陈楚歌直接就给听过傻了，反应过来之后，直接倒抽一口凉气，重新仔细打量了一遍眼前的父亲，这还真是颠覆，陈玄礼以往在他心目当中的印象啊！
大半个陇右道的家底儿，虽然没摆在明面上，但这也基本上，相当于是藩王割据了，陈楚歌是真没看出来。
翻遍所有记忆，他还以为自己家里，一直都这么穷呢，在长安就这么一座三进的宅子，穷的叮当响，敢情压根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这个，以前不是看你年纪还小，就没和你说起这些，后来也想找个机会和你说的来着，倒是没抽出时间来。
不然你以为你老子我，脑袋悬在裤腰带上，为李家出生入死，征战沙场就只是高风亮节啊，别傻了，说句不好听的，没点好处，谁他娘的卖命出死力气啊！”陈玄礼还是头一次和儿子说掏心窝子的话。
陈楚歌心里也明白，父亲这是在话里话外的提点他，他与太子的关系，可不就像是父亲与睿宗之间关系吗？
权力不是别人送到你手里的，而是自己挣得，别人能给你，随时也都能拿走，只有自己挣来的，别人想拿走，才没那么容易。
陈楚歌受教了，不过，忽然想到父亲常年陪侍宫中，陈楚歌心中一紧，忙问父亲道：“那您常伴圣上左右？”
不用陈楚歌讲话说透，陈玄礼就明白儿子的意思，摇摇头，他当然不是被睿宗，变向的软禁在身边，当做人质捏在手里，免得他有谋乱之心。
“你想多了，我刚刚不是和你说了嘛，和气生财，你好，我好，大家才能好嘛！你父亲我这一辈子，戎马一生，置下这份儿家业来，就很知足了。
回头当个闲散富家翁就挺好的，至于你嘛，若是想试试那龙椅坐着舒不舒服，就看你小子自己了，后果你掂量清楚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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