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舟,你这字取得不怎咋滴啊。王璞无视了自家军队正忙着后撤的紧急时刻,跟李泽轩开起了玩笑:怎么样,在这儿还过得去吧。
你就别磕碜我了。李泽轩泛舟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指指自己这身装束:看我这土布斗笠草鞋的,你说我过得咋样?
那想不想回去?安子之前就曾说过,鲁省大门永远给你敞着。王璞有些感慨:革命不好闹,也不是请客吃饭,要真觉得不行,咱们还是好兄弟。
你这意思咱现在就不是好兄弟了?李泽轩满脸苦笑:日子苦是苦了点儿,可也觉得充实,而且我的理想在这儿,要真跟你回去了,那算不算逃兵?我丢不起这人。
抬手阻止了王璞想说话的意图:别说这些了,真到混不下去的那天我肯定回去,咱说正事儿吧,连夜把我弄来想干嘛,还有你不在前线跟粤军干仗么,怎么全军撤退了,攻不下来?没可能吧,就你们这战斗力,现在没人能挡得住。
王璞看眼又把裤腿拧了把的李泽轩:后面出问题了,具体的我也不瞒你,安子得罪人太多,回程路上让江苏省军堵在了浦口,我估计着那边已经打得热火朝天了,这不怕我这支孤军出问题,紧赶着让回去。
把你叫来是顺带帮你下,我手中有部分火炮太过沉重,无法带回去,留给赣军也是殊为不智,他们跟苏军穿一条裤子,全便宜你了;而且我这回程估计得一路跑一路打,还得就地补给,老百姓没捞头,我想拿这边儿的大户开刀,你就在后面跟着,扩大影响力。
这些也不是白给,我知道你的根据地在武功山、明月山一带,你得给我大量向导与情报支持,这地方山峦起伏的太容易给人伏击,用你的人做侦察正合适;另外,你的人必须闹起来,帮着吸引赣军注意力,方便我的人跑路,至于说为什么我自己不打,这会儿没空跟他们墨迹,还要上赶着去往江苏。
如果赣军直接放开道路让你过去呢?李泽轩从王璞兜里掏出盒烟,拿出一根点上,顺手把剩下的塞上衣口袋:我的人太少,各地自卫队合起来不过两三千人,正规队伍就更不用说,而且你的火炮就算给我我也没几个人会用,日后后勤补给也是个麻烦事儿。
李泽轩去年离开山东来到江西,虽同为穿越客,但到底他跟王子安等人不是一路人,所以也没靖帅赠送的新手大礼包,靠着当初给的几个人跟千把块钱混到现在,如此发展必然快不到哪儿去。
而且他比王子安更加激进,来此以后直接抡直了膀子开干,从几个小地主入手,截了他们家财后招兵买马,接着就跟当地驻军干了一仗,合着他命好,此地驻军堕落腐化不堪,给其抽冷子放倒,名声大噪下有点得意忘形,不止开仓放粮收买人心,还把其后一段时间内夺得的土地全给分了下去。
当年王子安闹腾的时候对各地土豪做过分类,势力大的、在当地名声好的、牵连较多者都未曾有动过,就是防着初始兵力不足怕引得众人来剿,可李泽轩不,他觉得靖帅有些畏首畏尾,不管那家人有何后台,都是一竿子放翻。
这却捅了马蜂窝,他才几个人,能打下初始局面全靠着对方麻痹大意没拿他当回事儿,可到了动真格才发现—自己的人是真拿不上台面,连续输过几仗后势力大损,不得已只能改变策略,退到山里跟人打游击,抽空弄几个夹缝中的村子,如此才慢慢恢复元气。
这一来一去时间全给耽误了,地盘、兵力、财源都不足,也如此他才跟王璞道出实情,非是兄弟不想帮,实在能力有限,就大几百号人的游击部队,你把火炮给了也是没用,带上那个纯粹拖后腿。
这倒是我鲁莽了。王璞沉思下:我还以为你能打出跟当年冯伟军差不多的局面呢,不过这样也好弄,你就跟我屁股后面,我开一个地方,你的人就跟进一个,先别管拿到手能不能守住,你就纯开仓放粮也能收买不少人心,怎么样,权当哥哥临走帮你一把,怎么说咱都是一个地方来的。
这个行。李泽轩听他说完立马大喜,还是自家人来的实在,纵使没混到一块儿还想着旧情呢:向导好说,帮你做做情报侦察也行,只要不嫌我的人水平低就好,不过那些身管火炮我是真没法弄,迫击炮倒是可以。
军长,殿后的队伍都快过去了,快走吧。有人找到还想跟人交谈的王璞喊道。看看只剩个末尾的自家队伍,赶紧把剩下事情跟李泽轩交代完毕,他便紧赶慢赶的离开—大晚上的行军已经表明时间很是紧迫,不能因为自个再耽误了。
看着李泽轩的身影慢慢模糊,最终消失在道路旁边的丛林里,王璞脸上流露出诡异的笑容,忘了告诉他,这会儿敢跟鲁军扯上关系的义军或匪伙,都会遭到本地驻军不死不休的围剿,王子安的恶行在那儿摆着,热河的事故足以引起大多数督军政客的警惕—别人不是傻子,压根不信两边没关系的说辞--为防止再给那位匪帅摆上一道,把隐患掐死在襁褓中才是正途。
先前这边离着山东太远,李泽轩的人也没闹起多大声势,故而没太引起他人注意,被围剿也只是因着打了不该打的人,可只要自己把打下的地盘送给他,赣省督军陈光远铁定会从中看出某些事故,如此一来,李泽轩必然会被人所重视,等待他的,将是无休止的战争。
安子因为要保持穿越客内部团结,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情,那就让自己来代劳吧,这人怎么说也跟己方发展理念不同,若由得他闹腾,日后真成心腹大患可就抓瞎了。
而且这样做还有一层意思,除了能保住自己打算大出血外送的身管火炮外,还能让陈光远把注意力放他身上,减少己方压力,到时候,不管李泽轩主观上想不想帮忙拖住赣省军队,实际中他必然会这样干。
兄弟,这才是民国,要有时时刻刻被人算计的心理准备,王璞骑马跟在自家队伍吊车尾的位置,心里想道,脸上表情在火把照耀下有些忽暗忽明。
至于李泽轩所说赣军可能不会攻击己方军队的事情,周围出现的部分不明身份探子已是表明了陈光远的态度。
师长,刚才六团来报,他们在行军途中又击溃了一股大约一千来人的民团武装,加上这次,咱行军不到五十公里,都特么跟人打五回了,是不是弄点雷霆手段震慑下他们,再这样下去,规定时间很悬能到达浦口啊。第二师三旅旅长邓家彦撵上正打马狂奔的王子敬,把他拉一旁说道。
看着旁边正在强行军的第二师官兵,王子敬稍微喘息下,问道这位一直跟着自己干的部下:这会儿你怎么跟人施行雷霆手段,是把他们全抓过来砍了还是屠村?我告诉你邓家彦,这里离着浦口也就剩二十多公里,加把劲赶在天黑前跑到浦口才是正途,要是因为你这点小心思误了我哥性命,不用军法处,老子就敢毙了你。
邓家彦出身皖省,是鲁军中少有的外省籍高级军官,出身也是绿林,多年前曾被本地民团伏击过,差点就身死灯灭,所以才有王子敬让他收起小心思的话语。这人平日里也是机灵,怎么这会儿就犯了糊涂,生起这种心思。
给人一顿教训的邓旅长不敢有任何怨言,跟王子敬说过几句好话紧接的开溜,后面王师长则接着马鞭狂抽,一溜烟的又跑去前方。他们现在已经到了乌衣古镇,距离浦口渡口大约二十多公里,此地处于平原地带,路途好走,很有可能以强行军的状态在天黑前到达。
其实刚才也不怪邓家彦会想着给那伙子民团军点厉害看看,第二师从皖东北乘火车南下,在蚌埠集遭到皖军阻击,好在对方战力堪忧人数不足,也没将铁路线给拆了,所以在前锋击败当面之敌后剩余部队继续坐火车南下,直到了三界镇一带才下车步行行军—这地方铁路被当地民团给扒了。
接下来第二师一路小仗不断,也不知那些本地民团是如何得知鲁军要乘车南下救援王子安的,他们联合了很多本地豪强,就地对鲁军进行阻击,那行动力与组织力直直爆掉一众北洋土军头下属军队,不过他们的组织力度上来了,战斗力却没能有任何变化,被人迫击炮一顿乱轰便基本散架,只是如此也耽误鲁军不少时间。
赶个路都不让人肃静,弄的第二师上下无论官兵都是恼火的很,之前路过滁州时本以为打定主意要跟自家过不去的皖军会继续堵截己方,当要给对方点颜色看看,没成想那边的守备旅长是已被招安的丁万松,其人早给鲁军打怕,楞没接受倪嗣冲命令,放开大道让人过去了。
正规军都缩了,还是有民团军狗皮膏药似的上来打,也不知双方有什么深仇大恨,老子们又没在你们这边儿捣鼓土改,不过也快了,就凭着今天的仇,日后把皖军干掉先给这边儿来场声势浩大的行动,等着吧你们,王子敬骑在马上恨恨的想着。
远处传来轰鸣声,抬头望去,是一架侦察机呼啸的向着浦口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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