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一听这话,林豌儿顿时急了,拽着杨羽的衣袖,慌乱地说道:“羽囝,那五亩田是爹娘留下来的,也是我们为数不多的生计,万万卖不得啊!”
“不卖田难道等着饿死吗?我打算去县里求学,等卖了银子后,咱们便离开此处,相信我,日后我定能飞黄腾达的。”
杨羽伸出手在林豌儿光滑的小脸上轻轻抚了一下,郑重其事地看着她。
在杨羽看来,把田卖了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作为一个现代人,他也无法忍受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听了杨羽的话,林豌儿默不作声了。
沉默良久,她才点了点头,流着泪道:“羽囝,既然你已打定主意,我自然听你的,不过你日后定要用功读书,等你考上举人,咱们再把田买回来。”
古人生死都依赖着土地,自然是对土地有着异常浓厚的情结,若非实在万不得已,无人会愿意卖掉祖田。
林豌儿虽百般千般不舍,可眼下她跟杨羽连一日两餐都没有着落,不卖也是没了活路,卖田至少先能够解决了目前的困境。
夜已深,村里万籁俱寂,偶尔传来两声犬吠。
熄灯后,杨羽和林豌儿背靠背侧躺在床上,两人各自皆心事重重,堆积着难以消化的情绪,直到后半夜才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
“刘员外,我家这五亩田可都是上好的水田,一年能种两季,一亩田能有两石的收成,你看能出多少银子?”
次日晌午时分,杨羽跟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站在田埂边,比比划划说着些什么。
这刘员外是隔壁村的大地主,家有良田百顷,上午杨羽找到刘员外说要卖田,刘员外甚是高兴,如同现代的富人不愁地多,当即要求跟杨羽前来看田。
刘员外一双小眼中精光闪烁,他看了看田,沉吟一番后对杨羽说道:“田倒是不错,看你也是个少年人,我就给个实在价,每亩这个数……五两银子如何?”边说边伸手在杨羽眼前晃悠。
“哈哈。”
听到这个价钱,杨羽不由爽朗一笑:“刘员外,大家都是乡里乡亲,共同生活了半辈子,但你这黑我的心思,过于显山露水了吧!要我说啊……”杨羽卖了个关子,看到刘员外不自在的神情,才脱口而出:“似这等良田,最起码也能卖个十二两银子。”
“这这这……小哥到底是读书人,见识果真不一般,这样,我们各自退让一步,每亩23书网p;rdquo;
“十两,不卖我便去寻下家。”杨羽面不改色,心中自如。
“行!那你看我们什么时候……”
就在刘员外断然敲定价格,欲要和杨羽详谈细节之际,突然从一旁生起一阵乌烟瘴气来。
杨羽转过头去,只见不远处气势汹汹来了上百号人。
这些人皆是洪塘村的村民,领头儿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杨羽眉头一紧,他正是村子的族长。
族长脸上挂着怒色,一双深邃的老眼冷漠而目不转睛地看着杨羽,不时便停在杨羽跟前,沉声问道:“羽囝,听说你要卖祖田,可有此事?”
杨羽听到族长发话质问,先是不紧不慢,躬身一揖,然后点点头,掷地有声地答道:“没错,我打算将家中这五亩田给卖了!”
“你这个不肖子孙!”
族长颐指气使,顿时气的胡子乱颤,缓了好半天才冲着杨羽开口训斥道:“你可知这田乃是祖上传下来的,你卖了祖田那是数典忘宗!不忠不孝!”
“就是!羽囝,这田可不能卖啊!”
“咱们洪塘杨氏,世世代代指着田地过日子,怎能将田卖给外人呢?”
“造孽啊!卖不得!卖不得!”
……
村民们个个义愤填膺,纷纷开口指责杨羽,就连对他关爱有加的二叔也劝阻起来。
杨羽抬起头,眼神中透露着坚定,淡然自若地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遍,而并未理会。
这时,六叔似是忍不住,从人群中跳脱出来,指着杨羽破口大骂:“这等不忠不孝之人,不配为我杨氏子孙!应当将他清出族谱,这五亩田是我杨氏祖宗留下来的,收归族里义不容辞!”
六叔话音刚落,人群中一个和杨羽年岁相仿的半大小子,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傻笑着附和道:“清出族谱……嘿嘿……清出族谱……”
杨羽定睛一看,那傻子原是六叔的骨肉二伢子。
“羽囝,你也看到了,所有人都对你怒其不争,咱们虽为同根同族,但若你执意卖田,老夫也只能将你逐出杨氏一族,并且将田收归族中,你若现在反悔我还愿给你一个机会!”
族长一脸痛心疾首,语重心长地对杨羽说道。
听到这话杨羽有些反胃,而更多的是愤恨,脸色已冷到了极致。
“族长,我卖祖田也是迫不得已!六叔从我爹在世起就租我家的田,自我爹娘过世后,便借口收成不好,将租金从每月三斗降至二斗。
这也就罢了,但近些日子愈发变本加厉,甚至两个月没有送米来,我和豌儿的死活还比不上几亩田地?田是用来养活人的,我如何不能卖田?”
“这……”
族长和六叔自知理亏,顿时哑口无言,而村民们也对着六叔指指点点起来。
下一刻,杨羽突然提高了声调,对所有人质问道:“别忘了我爹娘当年是为了救大家才被倭寇杀死的!果真是人走茶凉,三年来,除了二叔二婶,可曾有人管过我的死活吗?”
杨羽说罢,周围更是鸦雀无声,百号人同时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声张,村民们面面相觑,脸上无一不露出羞惭之色。
当年倭寇来袭,杨羽父母第一时间发现倭情,原本他们有机会直接逃出生天。
可为了给族人报信,挨家挨户敲门,最终让村民们全部躲上了山,夫妇二人却没来得及跟上,惨死于倭寇刀下。
若不是杨羽父母,现在所有的族人都要埋在土里。
族长虽然德高望重,但要想服众,凡事都要靠一个“理”字,杨羽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若再阻止杨羽卖田,恐怕只会让自己下不了台面。
“也罢!”族长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既然如此,这田你要卖便卖吧!”
听到这话,杨羽并未多么欣喜,田本来也是自家的,由不得外人指手画脚。
当杨羽以为族长一行人要离开时,族长却突然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这田反正你也要卖,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便宜了外人,倒不如卖给你六叔如何,毕竟这五亩田地他也接手不短的时间了,没有功劳也算苦劳!”
“是吗。”杨羽全程无视六叔,不动声色地反问族长:“不知六叔愿意出多少银子啊?”
“都是自家人,五亩田给你五两银子如何?”六叔乐开了花,仿佛这五亩田已是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