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嚷的游戏厅中, 林燊踮起脚,将最后一个篮球轻松投入移动的篮筐中。
看着游戏机上蹦出的“”字样,他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对一旁抱着衣服的许然比了个v,“厉害吧?”
许然看着他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轻轻一笑。
林燊拥有令女孩子们尖叫的气质,长得好、身材好、性格也温柔, 除了偶尔会有些神经大条,大部分时间都是好男友的不二人选。
现在这位“好男友”正对着一个坐轮椅的男人笑得开怀。
许然垂眸,抱紧了两个人的外套。这里人多吵闹, 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林燊在他面前蹲下来, 担心地说, “是不是太闷了?我们出去?”
许然摇摇头, “还有一局呢, 你都投币了。”
林燊回头看看即将开始的游戏倒计时,对一旁等着的小情侣挥挥手,让他们上去玩。
“哪儿有你这样的。”许然无奈。
“你不舒服嘛,”林燊无所谓地笑笑,起身推他,“走,我们去人少一点的地方。”
游戏厅后门是宽敞的小广场,四周摆着几台娃娃机,有不少小孩子缠着父母要抓娃娃。
许然目光在一只狼犬的玩偶上停留了一会儿, 林燊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游戏币,对他说,“你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许然惊讶,“你要抓这个?”
“嗯。”林燊一边投币一边用眼睛测量玩偶的距离,头也不回地应着。
“抓不上来的。”许然无奈地看着这个童心未泯的男人,“娃娃机的爪子很松。”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林燊理直气壮地反问。
许然无话可说,只能摇动轮椅来到他身边。
没想到几分钟之后,林燊从出货口掏出那只傻呵呵的狼犬,笑着丢给他。
“……你挺厉害的嘛。”许然摸着玩偶柔软的毛,欢喜地道,“小时候肯定没少玩。”
“别冤枉我,我可是好孩子。”
林燊把最后几个币投进去,但到底没有刚才的好运。
“一只就够!够了。”许然拍拍他的手,示意他看向四周。
娃娃机前除了带孩子的父母,就是想逗女朋友开心的小年轻,他们这样两个男人一起来的十分显眼。许然抓着玩偶的手指微微用力,将狼犬的爪子抓出一个小坑。
林燊看看四周偷瞄他们的人,伸了个懒腰,“不玩了不玩了,免得你又质疑我的能力。”
“说什么呢。”许然瞪他。
“抓娃娃的能力啊,”林燊笑着看他,“你以为是什么。”
许然气不过,转身便走。
林燊三两步追上他,跟在后面好声好气地道,“哎,别不理我,我错了。”
走了没一会儿,许然忽然回过头,皱眉看着他。
林燊一抿嘴,上前弹了他额头一下,“想什么呢?”
“……我在想电动轮椅为什么没有飙车的功能,”许然咬着牙试图放狠话,却把自己给逗笑了,摇摇头,“你这个人,真是……”
他半天没想出个形容词,索性放弃,说,“换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吧。”
还是那家咖啡厅,林燊给他要了茶,将桌子调成适合许然轮椅的高度。
“谢谢。”许然轻声说。
他向窗外看去。以前总有车停在窗外的路边,可能今天是工作日,路上的车少之又少,那原本被占满的停车位也都空了下来。
他望着斜对角的位置出神。林燊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嘿,回神了。”
“嗯?”许然一愣,低头抱起茶杯,却被热水烫了舌头。
“……你怎么了?”林燊无奈地去拿了杯凉水给他降温。
许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了好久才问,“贺承他,是不是出事了?”
林燊喝咖啡的手一顿,半天才道,“你看到了?”
许然摇头,“离那么远当然看不到,但是你挡着……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会让你拦着不想让我知道。”
“……”
林燊忽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许然把玩着茶包挂在杯外的纸片,状似无意地问,“他出什么事了?”
“!“……你还管他干什么?”林燊皱眉,“你出事的时候,他管过你吗?”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生病住院。”林燊说,“如果不是他,你用得着受这么多的罪?欠债还钱,他统共就只受了这一次,你可别说这一下你就心软了。”
许然望着林燊干净利落的眉眼,摇了摇头。
“我不会心软。”他淡淡道,“但我也不会因为他出了事而开心。”
“……”
许然喝了一口热茶,缓缓道,“我希望自己好好的,也希望他好好的,谁都不要再出事了。他去过他想要的生活,找个他真正喜欢的人,别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这就足够了。”
看着林燊憋气的表情,许然笑笑,“难道我还能举着刀把他追到天涯海角?我没那个能耐,也没那个心力。活着已经是不易,没有必要为了他,再毁掉我余下的人生。”
“那你的意思是,”林燊顿了顿,“你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
许然摇摇头。
“除非他改好了……不过他那个脾气,下辈子也是改不好的。”许然笑着说,“不管怎样,他都不会喜欢我,我又何必为了他大动干戈。”
他将茶包从杯子里拿出来,放到杯盖上,“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想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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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燊身子一僵。
“别担心,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许然安抚道,“那时候我活得很累,想不通为什么他总不肯看我一眼。然后我就想,是不是死掉他就会回忆起我的好,等到七老八十的时候还会悔恨,以前为什么没对我好一点。”
“不过后来我发现,他并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觉得愧疚。他只会觉得少了个方便的保姆,毕竟以前是我上赶着要伺候他的,他那样的人,永远也不会去珍惜一个不爱的对象。”
林燊握住他的手,用力扣住他的掌心,柔声道,“都过去了。”
许然咧开嘴笑笑,却透着股惨烈。他张嘴,唇瓣微微颤抖。
“每天晚上我都妄想着身边能有人抱抱我,跟我一起入眠。我希望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能看到他在对我笑,又不希望自己醒来!。睡前我总是想,要是第二天醒不过来就好了,等到了天亮又会想,我怎么又活过了一天。”
“然后我起床,给他做早饭。他不吃早餐,一多半是要扔掉。可还是得做,不做,我就没有留在那儿的价值了。”
真累啊。
有时候回想过去的时光,许然打心底感觉到疲惫。他透支了未来人生中所有的爱给了贺承,贺承却以为是应当的,随随便便就抛在脑后。
他捧着真心给贺承看,贺承却不屑一顾。
自己那时候怎么就没早点学乖。
他将手从林燊掌中抽出来,擦了擦泛红的眼角,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也不知道是怎么,我……”
“好了,没事。”林燊轻声说,“你以前没跟别人说过这些话,现在说出来,能感觉好些。”
许然做了几次深呼吸,又问,“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还没忘了这个啊。”林燊苦笑。
“之前酒吧给我打电话说他喝醉了,我没去接。”许然犹豫着,“他以前喝酒喝到胃穿孔,是不是这次我没去,他又喝出问题来了,我……不想害他。”
林燊为难地看着这个生怕自己做错事的人。许然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软,即便是对贺承也不希望因自己造成间接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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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回他还真不用这么担心。
“不是胃穿孔。”林燊晃着咖啡杯,道,“他被人打了。”
“被人打了?你是说……”
“谁知道他惹到了什么人。”林燊不满地说,“你别管,小心把自己给牵扯进去。”
沉默半晌,许然轻声说,“我不管。”
“这就对了嘛。”林燊笑着从他怀里拿出那只狼犬玩偶,摆在桌子上,“这个好玩,我再去给你抓一个?”
十二月底,新旧一年交替的日子,元旦前夕路上行人的脚步都匆忙了许多,像是赶着去上班完工,好回家团圆。许然在医院走廊的窗前努力探头向外望去,看到雾蒙蒙的天色,偶尔有阳光洒落,带着一种莫名的冰凉。
“预报说有雪,”许然遗憾地说,“看来下不起来了。”
!“想看雪?去北方啊,”林燊将他的手从窗台上扒拉下来,塞了一杯热水,“再往北走,那边下雪下得路都没法走。我在国外见过一次,真的是大雪封门。”
许然摇摇头,“我又去不了。等以后吧,钱攒够了,往北边走走看。”
“二十一号,”医生在屋里叫,“进来拿报告单。”
“我去拿,你在这儿等我。”林燊起身对他说,“靠着暖气,这儿太冷了。”
林燊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许然望着那扇半掩着的门,看了许久。
一道身影从角落里缓缓走过。
许然本能地偏头看了一眼,杯子里的水差点泼到地上。
是贺承。
贺承穿着一身宽松的病号服,脸上胡子没怎么刮,脸色发青,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一股颓废气。
贺承也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原本迈出去的步子硬生生顿在原地。
“然然,医生说没问题,我们收拾东西走……”
林燊开玩笑的称呼重重打在两个人的心头,许然去看贺承的眼睛,发现他眼中原本骤然亮起的光又瞬间黯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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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许然的目光林燊也看到了贺承,暗骂一声,上前挡在二人之间。
“走吧。”林燊强硬地说,“我妈在等咱们回家吃饭。”
他把“回家”两个字咬得很重,抬手便把许然的轮椅往电梯那边推。
身后响起跌跌撞撞的脚步声,贺承扶着墙走了两步,哑声唤道,“许然。”
声音不大,却似悲咒,透着浓浓的惨烈的伤痛。林燊不由得一顿,许然拍拍他,转过身来。
“你怎么还没有出院?”许然问。
贺承愣愣地看着他,“我,受了伤,胃不太好。”
原本因为饮酒几近崩溃的胃,在被andy一群人打过之后差一点就废了。动了好几场手术才勉强保住性命,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身体比想象中更加脆弱。
许然抬头看看林燊,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林燊啧了一声,后退一步抱着双臂,冷冷地对贺承说,“我只给你十分钟,有话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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