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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州位于大同城西南方两百余里,赵家堡则坐落在朔州城西北30余里处,依山傍水,四周有着大片良田。
庄堡土墙周长三里左右,高四米,宽一米,堡中后半部乃赵锐和李婉柔居住之地。
前后共三进院落,亭台楼阁,走廊花园,假山水池应有尽有。
前半部则是下人及家眷居住场所,仓库,马棚都在此。
甚至还有一座铁匠铺和木工作坊,以便修理马车,打造马掌之类。
李婉柔带着赵锐,将这些地方一一逛了一遍,将家底摸了个清清楚楚。
朔州民堡无数,却要数赵家堡的下人们日子过得最好。
李婉柔平时对下人们不但连一句粗重的话都没说,谁有个三病两痛也都会亲自过问。
至于月钱更是一分没少过,也从未拖欠过,贤惠之名,整个朔州都有目共睹。
所以尽管大家都知道赵家遇到了危机,但依然对叔嫂两人尊敬有加,尤其是看李婉柔的眼神,都充满了感激。
“嫂嫂,看来只能卖粮食了。”赵锐看着仓库中的五百石粗粮和一千石细粮道。
“叔叔,这些粮食除了要留着庄中的人自己吃外,剩下的还要借给附近村中百姓过年,一旦卖了,今年不知要有多少人会饿死。”李婉柔赶紧解释道。
“那就只能卖田了。”赵锐眉头一皱,然后说道,他也知道这时节粮食比银子更重要。
“叔叔,我赵家原先的那一百多亩土地已经卖了,加上家中以前的积蓄,都赔给了黄员外他们,现在的这三百亩地,是叔叔高中后,附近百姓刚投效过来的,卖不得呀!”
李婉柔说完,羞愧地低下了头。
赵锐也是无语了。
对明末的情况,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秀才,举人不但能免除徭役赋税,衙门甚至还有少许的补贴。
当然,这补贴能不能领到手就另当别论了。
再加上明末赋税繁杂,吏员粮商勾结盘剥,所以一旦谁考取了功名,左邻右舍就会将田地过户到他名下。
有甚者为了躲避徭役,更是双手奉上全家卖身契,自愿为奴。
但这只是一种大家默认的规则,百姓拿着土地来投效,虽然从法理上来讲,这些土地已经是他家的了。
其实更像一种租赁关系,地依然还是由百姓自己来种,只是地租多少的问题。
如果他现在将这些地都卖了,那些百姓无地可种,也无法说什么,可对他的名声就会造成极恶劣的影响。
劣绅,残暴不仁,鱼肉乡邻,一大堆帽子就会戴到他头上。
起码两三年之内是不能将地卖掉的,这就是古代基层道德上的约束。
“那就算了吧,再想想其他办法。”赵锐一摆手,他就不信区区四千两银子,他还弄不到。
“叔叔,要不我书信一封去江南,求父亲借点?”
李婉柔见他眉头紧锁,心里很不是滋味,一咬牙道。
“不行,我怎么能让嫂嫂受这种委屈?何况时间上也来不及。”
赵锐果断拒绝道,他听小兰说过,李婉柔当年要来山西守寡,和李家闹得很不愉快,甚至都断绝了关系。
“可若将马匹车辆和店铺都卖了,以后就无法做生意了,庄中上上下下几百人,今后就没了出路呀!”
“嫂嫂放心吧,我已经有了主意。”赵锐望着外面那条结冰的小河眼睛一亮。
“叔叔可是要去和同窗借?万万使不得呀!”李婉柔一惊,她宁愿自己去求娘家,也绝不会让叔叔开口去借钱。
“嫂嫂误会了。”赵锐笑着一摆手,也没解释,让她先回内宅去,自己则是杀往木工坊。
木工坊其实就是一处偏僻小院。
“二爷!”
院中,刘老头和两个儿子见赵锐又来了,赶紧停下手中的活计。
“刘老,帮我做个物件…”赵锐点点头,就给父子三人比划来。
…
是夜!
赵家堡西北面二十余里外的井坪守御千户所内。
一名国字脸的中年男子,威严中透露着一丝凶狠,盯着吴怀仁和黄有财沉声道:“那赵家小儿真这么说的?”
“大人,千真万确,老朽万万不敢隐瞒。”
“是的大人,那赵家小儿态度异常坚决,根本就不像身染重病的样,本来那赵家小寡妇已经被我们吓到了,可那赵家小儿突然杀出…”
“哼,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儿,也敢口出狂言和老子斗,以为中了秀才,老子就奈何不了吗?”
男子正是井坪千户所,正五品千户卢大庸,嘴上虽然不屑的哼道,心里却是有些忌惮。
因为如果只是一般的秀才,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如今流贼盗匪四起,偷偷弄死,也就弄死了。
可那小儿如今成了远近闻名的神童,加之兄长以前又在朝为官,在山西还是有些影响力的。
先不说大同知府和山西巡抚等官员,起码那刘知州就绝对会站在赵家那边。
相比起读书人经商会落下诟病,军户偷偷贩卖物资前往草原,更为严重。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可一旦捅到明处,那小儿即便被开除学籍,但那帮文官恐怕也会揪着他不放。
这点他毫不怀疑,对那帮文官和士子的脾性,他们这些武官太了解了。
“大人,你看这件事?”吴黄两人望着卢大庸,事到如今,若是不将赵家弄垮,等缓过神来,肯定会报复他们两家。
“那小儿不是说年底将银子凑齐吗?那老子就等到年底,这件事是他赵家理亏在先,一旦他凑不齐,到时我在偷偷动手,只要不露出马脚,那刘知州又能奈我何?”
卢大庸一摆手,他知道明面上肯定是不好再动手了。
若非那赵家堡堡墙高大,又家丁众多,他有岂会让那小儿有机会高中?早就偷偷动手了。
“大人放心,赵家这几年每况日下,这次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否则也不会卖田,是绝对凑不出四千两银子的。
除非将马匹车辆店铺都卖掉,这样一来,赵家的生意也就完了,凭区区几百亩田是绝对养不活那么多家丁护院的。”
“不错,要是那小儿敢卖刚刚投效过来的田地,名声也就完了,怕就怕他去借,凭那小儿十四岁就取得院试第一名,只要开口,恐怕朔州境内愿意借钱给他的大有人在。”
“哼,放出风声去,那家敢借钱给赵家,就是和我井坪千户所为敌。”
卢大庸冷笑一声,他就不信自己堂堂正五品千户,还比不过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秀才。
“大人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等好了。”两人都是大喜,他们就怕卢大庸退缩。
毕竟卢大庸已经得了好几千两银子,不但没损失,还赚了一笔,可他们却什么也没得到,还将赵家得罪死了。
“你们放心,只要帮本官得到那赵家小娘子,今后你们两家若有什么事,本官自会替你们出面。”卢大庸像看出两人心思似的,点点头。
其实他也知道,现在见好就收是最好的,奈何五年前在赵家葬礼上,见过那赵家小娘子一面后,就魂牵梦绕,对其他女人再也提不起兴趣。
为此,这五年来一直偷偷打压赵家,拉拢和赵家合作密切的吴黄两家。
然后待到赵家生意快不行时,以高额佣金诱惑,让赵家帮忙运送货物,再将路线和时间泄露给马匪,一举把赵家逼入绝境。
本来计划是天衣无缝,谁曾想那赵家小儿竟然十四岁就考中了秀才,让他不得不放弃直接动粗,改为威逼恐吓。
因为那小儿若没考中秀才,最多也就一商贾之家,只要有借口,是没人会管其死活的。
可现在却是有了一大堆同窗恩师,真真气煞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