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鋐对苏瑕微的话并没有做细想,因为之前张四狗都已经猜测过了。
浦鋐又问道:“近日王南可有什么可疑之处?”
“他曾拿刀威胁过奴婢,奴婢不敢与他太近,远离得很,故而不知。”
“你们从京城出门以前,在收拾家时当可带了香炉、烛台一类的东西?”
“未曾携带。那些东西并不好带。”
“你可知王南是否携带?”
“王南的东西自己收着,女婢也未曾可知。他令人憎恶,哪里还敢去探他带了什么,”
浦鋐点了点头,说道:“你虽自辨却也是你一面之词。此案疑点颇多,本县要好好得想一想再判,今日暂且退堂。李时珍、保生等人各回住处,不得离城!随叫随到。”
浦鋐这一次狠狠了敲了一下惊堂木,过了一把隐之后又道:“衙役!此女犯即有嫌疑,不可轻放,暂且押入女牢,待王南之事了结再行断判。”
对于凶杀案,县令并没有直接判的权力,他只能是“断判”。
在判完以后是要交到上级州府部门进行核实“宣判”,还得过刑部与大理寺两个大衙门。
…………………………
王家大院之前是一片柳树林。
柳树林外围的官道边,围坐着一群当地的佃户。那些佃户都是为王崇义与张允龄两家种地的。
平日里就算是过年过节他们也从来没有这么集聚过。
只不过今天柳树林里出了一些事情,所以才聚集到了一起。
“里面怎么了?”一个刚过来的佃户问。
“不知道呀!听说是有人在那里上吊了!”
“谁怎么这么会选地方?”
“说出来你可能还认识!就是王南!”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去京城了么?”
“是跟王崇古王老爷去的,前些日子不是回来了么!”
“这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谁知道呢!”
另一个佃户却在一边说着风凉话:“死了好!死了好!死了比活着轻省许多!我都想着上吊了!但我要是上了吊,家中老母与膝下孩子可又怎么活呢?死了的是一了百了,活着的可还得继续受罪!”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吧!天色不早了都快回家吃饭去!”
“哪里有什么饭吃!只有粥!”
“总比饿着强吧!”
佃农们说着话,而柳树林之内,张四狗与赵吉通正看着一棵柳树上吊着的尸体。
“狗子兄弟,你都看了半天了,先把尸首先放下来吧?”
张四狗摇头说道:“不着急,我还没有看完呢!”
“上一次林书吏死的时候,你都吓得失了魂!”
“那也是上一次呀!见多了也就不怪了。而且也不是我吓得失了魂,原本就是被下了药。”
“你这到底在看什么呀?”
张四狗冷笑了一声,说道:“若要问我在看什么,我便回答你,我是在看树!”
“树?树有什么好看的?”
“柳树合适上吊吗?粗的枝干离树近,远的枝条又太软!而且好一些树干离地面又太近,这是寻了多少棵树才寻到这一棵合适的呀!”
“什么意思?”
“人在要死的时候,就算是自杀,也会有求生之念的。比如跳入水中自淹,也会手脚并动的拍水以求浮起。上天有好生之德呀!这与寻不寻死无关,是一种天生之力。”
赵吉通点着头对张四狗的看法表示同意。
张四狗指着尸身又说道:“你看这上吊的绳子,因为别的地方太软,挂不住人,所以就挂在了这个大枝干上,但是这个枝干离树干也太近了吧!上吊之人两手一动,便能抓住树干,又如何能正常寻死呢?”
赵吉通点头说道:“对对对。”
张四狗指着王南的尸身说道:“王南今天穿的很不一样!”
“哦?”
王南平时穿的都是一身麻布仆人装的衣束,一眼便能看出来他的身份。
而今天王南却穿着绸布衣服,连鞋子都是新纳的。
一个仆佣身份的人会这么穿的时候很少。
要不然是在过年的时候请假回家探亲,在不然就是在结婚。
张四狗是见过王南平时装束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怀疑。
就算是之前没有见过王南的赵吉通,知道王南的仆人身份,他也马上做出了反映了。
这么穿着的确是反常得很。
张四狗又冷笑一声,说道:“来来来,我给你看一个更有意思的东西!”
“什么东西?”
张四狗前向走了两步,蹲了下来拿起了手上地上的一条板凳。
显然那条板凳就是王南用于上吊自杀用的板凳。
张四狗冲赵吉通一笑,说:“你可看好了!”
张四狗说着把那条板凳放在了王南尸体的下面。
而板凳与王南尸体之间竟还有一断距离!
赵吉通一点即通,他惊道:“板凳离脚这么远!他完全蹬不到呀!这不是自杀!”
张四狗哼了一声,说:“你看他的脸!”
赵吉通看了一下王南那死状,问道:“他的脸怎么了?”
“仵作可在!”张四狗叫了一声。
一个四五十岁的吏员走了过来,说道:“在呢。张公子有何吩咐?”
“你即是仵作自是自缢死是何况吧?”
仵作应道:“书中有载,自缢者眼合、唇开、手握、齿露。其中又分两种情况,绳帛勒在喉上的时候舌抵齿,若勒在喉下的时候,舌头会伸出许多来。胸前会有涎滴之唾沫。臀后有粪出。此尸合喉下自缢之状!”
“自缢什么呀!”赵吉通叫道:“你看看地上的板凳!他够得着么?”
仵作看了一眼板凳也吃了一惊,说道:“但……但他的死状的确是如此的呀!”
张四狗又问:“他一定是勒死的,但是怎么死的就得另说了!但现在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就是王南一定不是死在这里的!”
仵作说道:“把人解下来验看即可,如果有两条勒痕,自然是被人移尸又挂上去的!但是……但是如果是刚挂上去就被人发现,那么这勒痕就不会那么明显了。如果恰巧是勒在同一地方,就很难分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