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大守不用赌也知道,就算天打雷劈,明年开春的科举也会照常举办。
如果仅仅因为纸张涨价,那根本不算什么事。倭乱之后,宣祖大王还都汉阳,而当时汉阳一片废墟,群臣倚断壁而坐。
一样开科举!
不开科举怎么证明你统治国家的法统!
在汉阳开店的,除了卖菜的小贩之类,只要有个门店的,哪个背后没人?
上面没人的你能在汉阳京城开店?今天开,明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
礼曹的采购官吏敢对上头有人的店铺压价?指不定压的就是哪位宰相,哪位判书的店。反正使的是国家的钱,又不是自己的钱,干嘛要去做这个恶人?
清查纸张为什么涨价?
这年头官员什么尿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听多看多磕头,少干少说不办事。
就算出了一个清正廉明的官员,他到有空去查?
一场科举,所用的纸张如山如海。提前两三个月就要开始准备,而且重点是开科前半个月至一个月,考官就要锁院。
就要出题,出完题,几千上万份卷子,誊抄几十万张纸的试题,抄考卷的时间都不够,纸张必须立刻到位。
如果礼曹的官吏等到采购纸张的时候,发现涨价了。他很刚正不阿,决定不买了,等他清查以后再买。那不用烦了,科举肯定要延期。
不光纯宗大王被打脸,全李朝赶考的两班也能把他撕成八瓣。
反正纸店是不可能亏钱的,楮树皮涨价,他的纸就涨价。一样的利润,不会改变。
里外里不过是让纯宗大王多掏几个银子出来,脸重要还是钱重要?
最多事后清查,那时候洪大守早脱身了。
或者说,洪大守就不准备下场。他是要考进士当官的人,怎么能想着法子欺负十二岁的纯宗大王,坑他的钱呢?
金斗吉如今一直在官面上跑,以后哪天指不定也会当官,也不能出面。
但洪大守不是有好帮手韩家兄弟吗?
这两个人本来就是行商人,能说会道,精于计算。小商人的精明他们全都有,而且办事也足够放心,重点是嘴牢!
他们两个嘉山郡乡下的屁民,谁查得到?就凭只会欺负老百姓的捕盗厅?还是已经沦为党争工具的义禁府?
现代社会跨省办案,还有各种难处呢。搁1802年的李朝?你还想跨省办案了?有这个能力嘛?
很快,韩三石就回来了,由于马上举办科举这一利好消息的刺激,纸价已经开始上涨。
很好!
“金大哥,你拿五千,我拿四千,韩老哥拿一千,凑一万。往后挣了钱,我拿五,你拿四,韩老哥挣个辛苦钱。如何?”
金斗吉虽然出一半钱,但他既没出主意,也没出人力,所以对于只占四成利润表示认可。
倒是韩三石一时没明白,他根本没有一千两,怎么可能入股这档子生意。
这钱当然是洪大守帮他出,以后挣了钱,再还给洪大守就是了。说白了就是洪大守转个手把钱送给韩三石而已。
“可以,你的主意,肯定是牢靠的。”金斗吉完全认可。
没多久,他就抱了一个小匣子过来。里面都是一百两一张的兑票,码了厚厚一层。
大拇指和食指往舌头上沾了沾唾沫,金斗吉开始点起兑票。一五一十,一张一张数过去。果然钱这东西,可能不仅是在洪大守的脚丫子里呆过,还有可能被金斗吉的口水喷过。
好脏!
五十张兑票,韩三石也点了一遍。确认无误,用一张绵纸封起来。
洪大守这边也点钱,不过洪大守的钱太碎了,江大江二卖小说,一本三钱五钱,带插图的一两二两的。给洪大守的也只能是碎的很的兑票,以及部分铜钱。
二两的兑票,五两的兑票,还好三个人都是会算的,最后足足点了一百多张,才把另外五千数清楚。
让韩三石立刻去和出售楮树枝的山林主人商谈,不要怕压手,签订合同,把汉阳左近的楮树皮都买断下来。
本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一万两的巨款,直接交给韩三石,让他买完以后就找个角落猫起来,先躲上五天十天的。
等汉阳纸店的原料用完,要进货的时候再去楮树皮的堆场,提高一倍的售价,出售手里的楮树皮,卖完就跑,一个月以后再回来。
汉阳各个纸店的店家,对于突然的原料涨价,猝不及防。而且发现往昔和他们交易山林主人都没有货了,而有货的是一个口音不明,有点汉阳口音,又有点外地口音的陌生商人。
他们自然不愿意接受楮树皮涨价,开了科举,本以为能大赚一笔,凭什么要让原料商人一起进来切蛋糕。
他们于是选择不买!和韩三石并着,看谁熬不住。
汉阳纸商的动作自然被传给了洪大守,不想分蛋糕?娘希匹,老子直接砸锅!
二话不说就在堆场放火,一把火就烧毁了二千多斤,价值数百两的楮树皮。
纸商们慌了,这个狗东西要砸锅!立马联系自己的上面,准备来硬的。而韩三石放完火早就跑了,你根本抓不着。
朝廷要征购纸张的命令下来了!
国家的科举已经昭告八道,不能延迟,一定要按时举行。克定期限,汉阳的纸商一定要在二月初一之前交多少多少的纸到汉阳宣惠厅。
涨价!只能涨价!韩三石的原料涨价,那纸商们不能亏钱,必须一起涨价,这个锅让朝廷去背。
往昔开科,纸张涨价二三成,甚至三四成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突然一下子调用尽市场内的纸张,市场一定会波动。
可今年涨了一倍!
怎么办?买还是不买?
没有犹豫,礼曹选择买!科举就是科举,比区区万两来的重要得多。
既然朝廷肯出钱,纸商们也捏着鼻子找到韩三石接盘。当然他们也打着接盘的时候,过来弄住韩三石,把他打个半死的主意。
可韩三石只在堆场留了一封信,把钱存到京商李斗焕大房的本店账房去。
滑的和泥鳅似的,人早就跑往老家平安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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