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日,在同样的时间,一艘蒸汽机轮船抵达汉阳城外汉水码头。
隐在一间正对江面的杂货店里,一身老伙计打扮的李斗焕,眼睁睁的看到第二条蒸汽轮船开到汉阳。他的心咯噔一下,城内的谣言果然不虚。
汉阳朝廷已经发明出了不惧风浪暗涌的轮船,可以自黄海直抵汉阳城外。他这也是关心则乱,看到码头上并列的两条轮船,不由得心神大乱,根本想不到别的东西。
几名同样是京商行首的伙计,赶忙把李斗焕往店铺后面的账房安置,这种时候,一个能服众的大房比什么都重要。要是李斗焕这时候伸了腿,京商立刻就完。
难怪洪景来已经完全不接受任何贿赂和和解,朝廷已经彻底占据了主动权。汉水航运不必依靠京商,国家大典物料承办也不需要依靠京商。
那京商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大房大爷,现在朝廷只有这两条火轮船,尚且不得转运多少东西。但是以朝廷之大,用不了三五月,这江上便尽是火轮船了!”
“是啊是啊,到时便是我们京商的末期!”
“不能再等了,必须趁现在朝廷还没有渡船,就停船罢市,逼迫朝廷就范!”
众人七嘴八舌,但是毫无疑问的,京商团面对眼前的危局,整体的风向都转而变成了对抗,而非是一开始的设法和解。
“唉……”李斗焕长叹了一声,竟昏死过去。
到底是快六十的人了,短时间内接二连三的遭受巨大的打击,哪里扛得住。没有直接脑溢血中风去世,已经是老天爷开恩了。
京商团众人,失去了还算明智,且持和解立场的李斗焕的制约。从上到下,义愤填膺,激进派一时间控制了整个商团。各种冲动的言论,甚嚣尘上。
尤其以之前的那位褓负商大行首郑进焕最为激进,本身能做褓负商行首的人,就要和山贼、官府、地痞流氓、水匪等形形色色的人交往,江湖义气比较重。不是能服众的人,根本带不了褓负商团。
而郑进焕就是一名义字当先的传统保袱商,把他养育大的京商大房李斗焕被朝廷逼迫到昏死过去,三十万两的巨款也填不满洪景来的欲壑。这是朝廷和洪景来不仁,他唯有以不义来对抗,来打破对京商的枷锁。
许多利益和生存受到威胁的京商团下层团员纷纷汇聚到他的身边,所有人都唯他马首是瞻,并愿意在他的指挥下,恢复当年京商的辉煌!
京商数百年的底蕴一夕之间爆发开来,数以千计的船夫、伙计、保袱商都慢慢汇聚到汉阳城内,原本行走乡野就自带武器兵刃的他们,很快就草草武装了起来,为了讨伐侵害京商团的恶徒,做最后的殊死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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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京商的船队全部停运了?”洪景来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带着吃惊。
京商的船队一停,汉阳的物资供应肯定要出大问题,所幸的是二百多万石粮食已经在官仓中,只要派人紧守官仓,全汉阳的老百姓就有一口热饭吃。至于其他的东西,除了盐巴是大问题之外,其他的粮食物资都可以暂且押后,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马上主上就要告祭大明神宗显皇帝,万万不能有任何差错啊!”闵景爀多少带着着急。
“先请主上将官库中的盐巴、石炭、木炭、鱼干、大酱、黄豆等发往汉阳府,交给赵大府,维持市面,以缓解民困。”洪景来估摸着这些东西,应付汉阳市面十天半个月毫无问题。
有这时间,就足够解决京商的问题了!
“用完了这些,京商还是不开船呢?”一旁的闵廷爀也帮着自己弟弟发问。
“要知道,人为了生活,可以很豪勇,也可以很卑微,只是看环境罢了。”
“京商抱团,怕是不会轻易低头……”闵家兄弟都是这般看法。
“二位且看着吧!”
说罢送客,洪景来即刻寻来李在朝等一干兄弟,他们麾下的捕盗兵那都是洪景来的老部队了,最为亲信。除开对汉阳城内外各处官仓进行严密的守护之外,丰山洪氏势道政治的各位堂上大监家中也要留心守备。
韩家兄弟则是做好关闭四门,弹压汉阳市面的准备,两人手上的兵力,足以完成这个任务。况且小赵的汉阳壮勇,也可以协助一二。
最后就是明日举办的冬至大报祭,洪景来和一众官僚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汉阳市面上。现在洪景来那绝对就是京商团的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现场的安保需要多加小心,免得出现纰漏。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何况京商随便几百个小弟还是能叫得到的,不得不防。
“士龙!你去告诉三石,今夜就调教导总队进城。”想了想,到底是不放心。
“那样会不会动静太大?”金士龙一听连教导总队都要进城了,有些莫名的紧张。
那可全都是按照欧式操典,一路边打边练,从咸境道杀进汉阳的精锐部队。这样的部队,拿来对付几个暴民,有些大材小用。
“就当成主上的先导骑兵嘛,以仪仗之名,召集他们入城。”洪景来只是觉得凡事不能掉以轻心,现在虽然大权在握,也要有兢兢战战之感。
“好!这边去!”金士龙快马出城,调集舍科夫以及他训练的教导总队,并将此事告知执掌汉阳防御的韩三石。
洪景来离家,果然见汉阳大街上有赵万永征发的民夫以及壮勇营的士兵在扫雪铺撒黄土,明天李的车架出宫,不能踏雪而行。趁现在已经不再下雪,赶紧扫雪净街。
暗处,一名京商的保袱商,紧紧的盯着昌庆宫的大门,似乎正在计划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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