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开口问了,赵万永当然要开口回答,但是他还是故作神秘的请李稍候。眼下这个试探才刚刚开始,现在说出来就不灵了。
洪景来算是和小赵认识很多年的好兄弟了,难得看他这般神神秘秘的样子。倒也来了很大的兴趣,想瞧瞧咱这汉阳判尹赵万永的本事。
两人都静下来细看,赵万永则再度向被锁在四间公事房内的士人儒生宣告。一旦被发现是揭帖的作者和张贴者,就将以构陷和污蔑当朝执政的罪名,痛打一百,流放济州岛,遇赦不还。
这是此前就能预料到的处罚,敢来汉阳府喧哗吵闹的人心里早有准备。不就是流放济州岛去喝海带汤嘛,喝上十年又无妨。所以根本没有人提出要退出或者其他什么的,还是坐在公事房当中等待赵万永的审验。
瞧这帮人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样子,赵万永微微一笑,也不去难为这些士人儒生,就把他们晾在那里,足足等了小二十分钟。在围观众人乃至李和洪景来都已经有些无聊时,赵万永挥手示意,后厅押出来一个“士人”,在汉阳壮勇们的推搡之下,被推倒在长条凳上,被噼里啪啦的板子打的血肉模糊,那“士人”也是惨叫连连,最后甚至叫的都没声了。
大伙儿真是一个莫名其妙,这又是哪里来的“士人”,怎么被打成这个批样,犯了什么罪过?
唯有十分了解“打”、“用心打”、“着实打”这类典故的洪景来看的明白,那个挨打的所谓士人根本就没有被板子真的打伤。他身上肯定垫了牛皮纸,而且那打人的汉阳壮勇手上全是花活儿,板子打在人身上看着噼里啪啦怪吓人的,其实根本就没有真的用狠劲,这是衙门公事行里常见的一种小手段,许多公人靠它发家致富呢。
望着一副智珠在握模样的赵万永,洪景来小声的和李讲解起这个打人的诀窍,把李说的一愣一愣的。
除开围观百姓见到了这场表演之外,被锁在四间公事房内,只留一个小小的窗子,根本看不到其他公事房景况的一众儒生也看的清清楚楚。
所有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这是闹得哪一出!
随即赵万永吩咐四名经年办案,最是洞悉人心的老吏并几个壮勇分别打开四间公事房的大门,向房内的众人宣示。赵万永已经抓到了揭帖的作者,现在正在将他痛打一百,等打完之后,就要将这个大胆狂徒发配济州,让他喝一辈子的海带汤。
那个“士人”当然是赵万永提前布置,派人伪装的,要的就是装出一个已经有人被捕,确定是案犯的假象。利用一众儒生被关在完全隔离的公事房中的特殊条件,给他们释放一个错误的信息。
如今跑来汉阳府自首的这些士人儒生,说白了就是知道自己基本不可能考中,来这儿争一个扬名八道的机会。毕竟考中进士和痛斥执政,同样都能让天下士人皆知。在宣扬自己的声名这一需求上,是完全一致的。
明明是自己干的“大事”,结果扬名的机会居然被一个不想关的人给夺去了,要知道第一个跳出来骂洪景来的和第二个跳出来骂洪景来的,那差别可大了去了。世人往往能记住的只有第一个逆风冲上台前骂人的人,对于第二个第三个则不以为意。
千辛万苦干这一场,冒着老大的风险,被人抢了先!
谁能咽的下这口气?肯定要鼓噪起来,喧闹起来,大声抗辩不服,把这个扬名天下八道的名额和机会抢回来了。
某种意义上,这就是所谓的“囚徒困境”,因为被关在小小的公事房内,不能与外界联络消息,存在一定的盲目性。而书写和张贴揭帖的肯定不止一个人,现在一个人独自高扬大名,其他的人则是沉沦于世,寂寂无名,这口气肯定忍不住的。
果然当着李和洪景来的面,打开房门并宣布人犯已经擒获的消息之后,有一名士人极为激动大声抗辩,其他的人或是唉声叹气,或是面无表情,或是如释重负等等。
赵万永直接下令把那名最为激动的和另一名愤懑之情溢于言表的士人儒生给揪了出来,其他三间公事房也由精明老吏把关,最后一共揪出来六人。
剩下的人暂时也不放走,再度赶到堂前稍候,而这六人之前书写的揭帖内容和张贴地址的答卷也被翻检出来,和搜获的张贴在汉阳的几十份揭帖进行比对。
当然啦,被单独挑出来的六个人似乎都各自认识,瞧着其他人被赶到一边,被推倒在堂前痛打的那个所谓士人也是他们根本不熟悉的人之后。几人这才惊觉,这真是被拿住了啊!
汉阳府自然有熟悉比对字迹的能手,抽出三份答卷,与那些贴在汉阳街道上的揭帖上的字迹极为相似。赵万永留心观察比对,也是觉得一模一样。可别小看了赵万永的书**力,他和他弟弟赵寅永的金石书法水平甚至得到了隔壁清国士人的交相赞誉,咱们不是还提过俄罗斯圣彼得堡还保存着赵寅永的诗稿文集嘛。
而这几人关于张贴地址的答卷上也是写的最全,最多的一人写出了十七处,最少的一人也写出了九处之多,完全可以说明他们确实是参与了揭帖张贴的。
“赵卿审断刑案真是颇有心得啊!”李由衷感叹,小赵一点点抽丝剥茧,讲证据,用心理,来回巧动,最后可不是把人贩给找了出来。
“是啊,若是下官审理,怕是只会三木一条。”洪景来看赵万永不过是用了两个多小时,就把这么棘手的案件审理的明明白白,心里那是真的佩服至极。
而公堂之上,赵万永一拍惊堂木,左右的汉阳壮勇齐声高呼,直把堂下的六人给吓得一木。这时候还有什么好多说的,不必再鞠审了。
“尔等还有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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