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修顿时血灌瞳仁,胸中的热血一下涌上头顶,伸手抢过身边一名汉军士卒的环首刀,用力向前一挥,寒光一闪,长刀掠过,顿时几条手臂就被他砍下来。
匈奴人吃痛,本能的惨叫一声向后退去,本来还有些密集匈奴人军阵顿时有些散乱,石修见状大吼一声:吾今日就死在这里,兄弟们,随吾杀光这些北虏!
话音未落,石修已鼓起最后的血勇,一个人杀了进去,他手中四尺多长的环首刀只是横着朝匈奴甲士露出来的咽喉部猛挥过去。
刀光闪动,几名北匈奴勇士咽喉处便开了一个巨大的创口,鲜血夹着气泡箭一样的向外喷出,捂着创口就倒了下去。
后面的汉军立即跟着石修抢杀进来,北匈奴人却站住了脚,两边盾牌拼命逼上,将他们顶在外面。短矛长剑胡乱吞吐,顿时又有十来条性命在对刺对砍中丧生。
与此同时,更有无数把长短兵刃,在匈奴人军阵中上下挥舞,一齐朝冲在最前面的石修身上招呼。
石修杀到这个时刻,早已手软脚软,几乎榨干了身上所有力气,只得尽力闪避,又不顾一切的抓过一名北匈奴十骑长,勒着他的咽喉,将他顶在自己身前兵刃最多的地方。
但即便这样石修的肩膀手臂大腿处还是中了几下重的,全身的力气流水一般飞速逝去,手软脚软的就要朝下倒去。
这个时候,石修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再想不到什么了。只觉得身边所有一切,都在飞快的坠落。
就这样罢,就这样罢吾今日便战死于此,如果今日有人能活着回到雒阳,请告诉彼等,吾石修已竭尽全力,血战而死,无愧于国家!
在石修已经变得缓慢且模糊的意识中,就觉得身体被无数双手接住,将他软软的身子向后拖出,朝后扯去,无数把长刀长矛挡在他的前面。
石修勉力回头,就听到他的副手名叫王思的屯长扯着嗓子大喊:放火!放火!烧了要塞!吾等还没有败,这仗还没打完!拖住这些北虏,吾等的援军随后就到!
汉军余部,连同那些准备放弃投降北匈奴的车师、乌孙士卒,
这个时候也一下反应过来,所有汉军连同听得懂汉话的车师军官立即也在人群里声嘶力竭的大喊:放火,放火!烧寨,烧寨!拖住这些北虏,吾等的援军随后即至!
本来已经杀得力气耗尽,头晕眼黑的石修被人拖扯着救出,或许是休息了一口气,或许是重新燃起了希望,竟一下又站了起来,喘了一口气也大声道:点火,点火!把要塞给北虏!吾等跳下去
众人立即行动起来,原本用来阻止敌人登城的牛羊膏脂全都倒在寨墙上,黑烟夹着火焰冲天而起,一名名汉军士兵和车师、乌孙士兵下雨般从寨墙上跳下,一些刚刚爬上来还没反应过来的北匈奴人则顿时笼罩在一片火海中。
要塞之下,左鹿蠡王的白狼大纛下,原本已经松了一口气的阿佟又瞪大眼睛跳了起来,随即又冷静下来,恶狠狠的道:打到这个份上,还不肯放弃么?还要顽抗到底?那某便成全你们!
传令鸣金收兵,让撤下了的将士再放一把火,全军休整片刻,等大火熄灭后,全军压上,杀光所有汉人,车师人不降者,不分男女老幼杀无赦!
苦苦坚持了两天浴血战斗终于暂时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跳下寨墙被人扶着来到后方的石修终于能够喝上几口清水缓上一口气。
但随即而来的却是浑身几十处创口钻心一样的剧痛,因为流血过多的原因,脑子也一直晕晕沉沉的,眼皮更是沉重似乎有千斤重,一直往下掉,似乎随时都要睡死过去一样。
但石修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要塞上的放的一把火只能拦得住北匈奴人一时,却拦不住北匈奴人一世,不要半个时辰,等大火熄灭后就是北匈奴人在此发起进攻之时。
而且到那个时候,没了要塞阻拦整个务涂谷已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一旦北匈奴骑兵大举攻进来,仅凭自己手上这不到五十的汉军和不到两千五的车师、乌孙军如何是近万北匈奴人的对手?
况且务涂谷内还有万余车师国的老弱妇孺,一旦北匈奴人真杀进来,深知西域人秉性的石修并不认为车师后部会为了汉军让他们家人白白送死!
对西域诸国来说,忠诚和道义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他们摆在第一位的永远都是生存,为了生存和延续,他们什么都做的出来!
况且,这些天来车师后部与汉军一起浴血奋战,死伤惨重,够对得起汉军了,石修也没脸要求整个车师后部与自己同殉。
所以算起来这次火烧要塞,不过是给自己这五十多汉军争取了不到半个时辰苟延残喘的时间。
等大火一熄灭,自己这些人还是要死,车师后部还是要投降北匈奴。
更严重的是,车师后部投降后,北匈奴人还可以带领车师人将乌孙援军堵在天山崎岖狭窄的山道上,说不定这三千援军也要损失惨重甚至全军覆没!
石修脑子里昏昏沉沉都能想到这一点,其他汉军将士如何会想不到?
石修强打精神转头望了一眼坐在不远处大口大口喘气的车师后王安得,却见安得连同他身旁的车师卫士也正好朝汉军将士望来。
石修的目光与安得在半空中一碰,安得的眼神不免有些躲闪和赧然,再看其他车师士兵的眼神,却是毫不掩饰带着一种戒备和怨恨,恨不得立刻将石修等人交给匈奴人也似。
石修微微苦笑了一下,他实在太过疲乏了,干脆又喝了一大口清水,咬牙吃了一块肉干,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等气息差不多喘匀了,力气也回来了些,这才在王思的搀扶下踉踉跄跄走到安得身边。
迎着安得有些复杂的目光,石修扯动嘴唇,苦苦一笑:大王,一旦大火熄灭援军还没赶来,北匈奴人杀过来,大王便带着麾下勇士降了吧
吾知大王也不想投降北虏,北虏被汉军连同乌孙、鲜卑、乌桓等从三个方向夹击,覆灭是迟早的事,但好歹君等先保住有用之身再说,等李司马援军一到,再伺机反正就是
安得神色有些尴尬,同样苦笑道:石司马,北匈奴人打的什么主意在下岂会不知?司马的意思小王明白,但汉不负我,我车师国又岂能负汉?只是现在务涂谷已无险可守
既如此,石司马不如趁北虏未至率军撤出此地,北虏现在正是艰难的时候,吾等对其还算有用,想必不会太为难吾等,石司马又何必白白丧命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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