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宜中还不死心?”张世杰冷笑:“郭梓哲前往武夷山宣旨半载杳无音信,很显然是被邓云所扣留,想要往外传递消息势必难如登天,邓云接驾路上,便与杨镇冲突最后翻脸,本官虽与邓定远的交道打的少,可也知道此人桀骜不驯,乃是吃软不吃硬的豪强,陈宜中想要让其投靠,靠什么?威逼利诱?”
禁军右卫将军周坤嗤笑道:“陈宜中,冢中枯骨罢了,依附贾似道而得势,登首相之位,不管治国良政,不思退敌之方,整日里只知道勾心斗角,排除异己,文相公被其排挤出朝,陆枢密若非参政大人力保,只怕此时也不知窝在何地,这样的人物位极人臣,实非大宋社稷之福!”
张世杰摇头苦笑道:“周将军,有些话放在心里自己知道也就是了,说多了……只恐言多必有所失啊。”
“参政说的是。”周坤呵呵笑了笑道:“参政说陈相想要邓定远为其效命,无非是威逼利诱四个字,末将以为很难,邓定远少年得志,手握雄兵,敢直面元廷主力而无惧,敢扣押朝臣而不忧,此为乱世人杰也,此等人杰……
陈相若是威逼,只怕邓定远会立即翻脸,别看陈相位极人臣,而邓定远仅仅只是五品,可光有头衔与手握重兵岂可同日而语!
至于利诱……身为武将,功名但从马上取,邓定远若是能立下赫赫战功,陈相就算想要压制又能压制到几时?
朝堂内外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陈相莫说只手遮不了这天,就算能,他难道就不怕被吐沫星子给淹死?更何况,若真有大功在手,陈相若要压制,邓定远与之翻脸,挟大功以震朝堂都不是没有可能!”
张世杰淡笑道:“周将军倒是看好这邓云,莫不是已然认定邓云能在此番广州之战中,斩获社稷之功?”
周坤正色道:“邓定远此人绝非莽夫,他能在短短的一年半的时间内,仅凭一己之力,不受朝廷一丝钱粮的情况下拉出这么一支精兵,绝非侥幸而为。
他若是招揽流民聚义为匪,裹挟百姓入山称王,这些还都不算什么,关键是此人能将两万人马锤炼的号令森严,让外人一见逐虏军军容便知此为天下虎贲,此等之能,非天下名将所不能为!”
“那周将军以为这次广州之战,最终结局如何?”
“大宋不会败!更不能败,若败,则退路尽断,社稷国祚必断无疑!”
张世杰大笑道:“此为良臣之言,可笑陈宜中之流,到了今时今日还在想着如何争权夺利,想着如何掣肘和本官分庭抗礼,殊不知,大宋若亡,则死生无地,他这所谓的位极人臣不过就是一缕尘烟罢了!”
周坤连连点头,略带不屑道:“大宋立国三百余年,国祚超越盛唐,直追强汉,然名臣辈出固然如是,可奸臣当道也比比皆是,远有丁谓五虎、童贯六贼,亦有蔡京、高俅,近些年则是丁大全、贾似道这些奸人充斥朝堂,国势岂能不日渐衰垂!
可笑的是大宋以文抑武,到头来还不是要倚重武人为他们保住这江山,而儒臣呢?陈宜中见势不对先后跑了两次,宰相留梦炎率一帮门人故吏投降元廷,元军势如破竹之时,这一路上又有多少州军主政之官不战而降……”
张世杰很是诧异的看了看周坤,怎么也想不通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战将周坤竟然这般愤世嫉俗,这话不说则已,一说起来简直滔滔不绝……
但能说周坤的这番话毫无道理吗?
自然不是,这几十年来与蒙元恶战,多少兵勇死于战阵,多少战将魂泯疆场,又有多少往日里风花雪月,天下太平,只知道夸夸其谈忠孝节义的儒家文臣背宋降元!
张世杰为什么要死死掌控住兵权不让陈宜中染指分毫,非是他专横跋扈,而是他根本信不过朝堂诸公!
手中只要有兵,那么就算一败再败,也未必没有一战功成,保住大宋社稷的机会,就好像汉高祖和西楚霸王那样,哪怕汉高祖吃了一辈子的败仗,但只要有一次垓下之围,那便足以抵定乾坤!
可若是交给陈宜中之流领兵,若是遭逢大败,张世杰完全相信,陈宜中或许便会率军而降!
大宋已经有了个投降的宰相留梦炎,要是再来一个……
关键的问题是,在邓云没有出现之前,这支禁军就已经是大宋最后的一点资本,这支禁军若是没了,大宋将不会再有半点起死回生的希望!
所以哪怕朝廷委任陈宜中有节制天下兵马之权,哪怕他只是枢密副使,他的上面还有枢密使陆秀夫,他都只能死死握住兵权不放!
大宋若是真要亡国,那也只能是在他张世杰的手里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让十万禁军和自己加上满朝文武陪这社稷同殉!
至于邓云和逐虏军,张世杰从未怀疑过邓云死战到底的决心!
邓云若是没有这份决心,他又怎么可能出武夷山,千里迢迢赶来这广州接应朝廷,要与蒙贼死战到底!
邓云的决心毋庸置疑!
此刻,逐虏军中军大帐内,正在召开战前军议会!
“第一战!”帐内邓云一声断喝道:“这广州城将会是我军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在山中的时候,我军与贼军李恒部有过几次交手,但那几次不是伏击就是突袭,打的是出其不意,耍的是诡道之术,可什么是战争!
真正的战争是刀头舔血,面对面的厮杀,是男儿展现血勇之气,搏取战功,封妻荫子的疆场,我们这次将要面对的敌人也不会是蒙元的二流军队,也就是色目军。
我们要面对的是善长攻城战的汉军,还有野战号称无敌的蒙古铁骑,在诸位将军的眼里,逐虏军乃是天下强军,逐虏军改良之后的火器必定能够在战场上扫平一切牛鬼蛇神,但是本帅要告诉诸位!
轻敌就是原罪!战场上的失利最少三成源自于轻敌,山中练兵不易,逐虏军兵马不多,经受不起太大的损耗,任何因轻敌而导致的溃败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行,不论是谁,触之必受军法之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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