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来,怕是也吃了不少苦头,什么奚落白眼怕还是小事,更厉害的折辱怕也是受过。现在寓居在淮安的亲藩就不少,福王怕是最不受待见的一个吧。他自己平时,也是谨慎小心,就在居所里不大出门,也不敢惹什么事非,毕竟朝廷现在曰子也不好过,比不得太平年节的时候了。
路大人来找本王,不知道是什么事?
彼此问候过了,福王自然要问路振飞的来意。毕竟这里不是他的封藩,有什么事也轮不着他管,而巡抚体制尊崇,没事当然不会来找他这样一个亲王来闲聊。
殿下,请问是否知道北都有变?
这,我是知道一些。福王乍听此言,颇感吃惊,很吃力的想了再想,才答道:听是听说了,不过,万事有先生们料理,本王不敢过问,以免人说本王干预有司。
福王在逃难途中曾经受过慢待,不知怎么发过火,向地方官府要过东西,原本是不得已的小事,结果七传八传,就成了干预有司。
这在藩王来说,特别是福王这样身份尴尬的亲藩来说,罪名是可大可小,所以经此教训之后,看来这位亲藩是学乖了。
既然如此,大王就在臣准备的驿馆里,静以待变吧。
既然福王自己不愿说什么,而且,现在没有名义,也确实不好多说什么。路振飞想了一想,便道:大王最近要善自珍重,静静等候京师的确切消息说到这,他弯了弯腰,躬身道:大王,请!
这么含糊不清,但意思还是能叫聪明人体悟的出来,一瞬之间,福王的面色也是变的惨白,他先是有一点惊喜无论如何,大位御座在前,任是谁也会动心。况且,那张椅子他的父亲也是觊觎了很久,只是怎么扑腾也没有成功罢了。到现在这功夫,他已经落魄不堪,衣食都堪忧,但居然有机会继承大宝这样的吸引力和冲击力,对这个前半生一直锦衣华食,近几年又尝尽人间冷暖的宗室亲王来说,实在也是真的抵受不住。
但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福王又镇定下来,他父子在文臣之中,特别是东林党人心中的形象,他自己心中有数的很。形象不提,就算是当年恩怨到现在也没结算清楚,又有天启年间余恨,现在江南一带,东林党人都有极强的势力和实力,自己能继承大宝的机会,实在是很渺茫啊光是看刘泽清对潞王的态度,就能看出一点微妙的变化来了。
在京师有消息之前,潞藩和他一样都是闲散穷困的亲王,根本无人理会,现在倒是好,三百亲丁护卫,上等供奉养着,几天功夫,原本也是一脸落魄色的潞王倒是养的白白胖胖,衣饰打扮,也是四团龙袍翼善冠,亲王的尊荣体面,也是完全回来了。
这其中的用意,他若是不懂,岂不是大傻子一个?
再看这个路振飞,怎么瞧也不是能斗得过刘泽清和东林党的主?当下一阵心灰意冷,只是向着路振飞微微颔首,神色冷淡的答应了下来。
福王如此冷漠,倒是出乎路振飞意料之外,不过,也并不妨。他又不希图拥立之功,不然完全可以把自己的打算向对方和盘托出,将来福王监国或是即位,一个首功是跑不掉的。但路振飞如果做这等事,便也不是他了。
当下只叫人把福王和太妃全送到寓所,妥善安置,自己回到房中,一盏孤灯,磨墨铺纸,却是要写一封极为要紧的书信。
史公足下均鉴:自都门失守,皇帝凶问频传,虽所传不一,但大略相同;公当率诸臣诣淮安,恭迎福王殿下。今天下板荡,汹然莫一,而伦序当在福王,公执掌重权,南都动向,皆为公意中,宜早定社稷主,定天下人心
这一封书信并不长,而且,丝毫不讲究文法笔墨,但路振飞一字一书的写出来,显得格外吃力,一封书信,足足写了大半夜,一直到东方既白,雄鸡唱晓,才算是勉强敷衍成篇,吹干凝墨,用封套套好,便打算叫家中仆人拿去投书。
但转念一想,心中似乎有未了之事,站起身来,负手转上一圈,一则是发散思维,二来久坐之后,身上困乏,借此机会解一解乏。
转了半圈,就想起来什么地方不妥了:漏了孙传庭!
此人不来,南都当然就是以史可法为尊,大小事情,都是由史可法做主。这是由祖制决定的,不要看南京六部俱全,但真正能当家主事的,就是兵部尚书和操江勋臣,再有镇守太监。现在这个时候,三驾马车就是以史可法为尊,城中勋戚,以魏国公徐辉祖为首,都是视史可法为天人,认为他是中兴大明的希望所在,所以凡事都很配合,勋臣和文官合力,太监也只能垂首听命,所以万事当然就是史可法一人就能拿主意。
但,现在徐州现成有一个孙传庭在,此人也是加有兵部尚书职位,奉旨督师五省军务的重臣,论起地位来,其实是在史可法之上,资历更是远在史可法之上。
有这么一个大佬在徐州,还有几千督标和高杰所部兵马可用,这样的一大势力,事前不打招呼,不做沟通,那自然是很无礼的疏忽!
当下又铺设开纸,给史可法的信很难写,因为要照顾对方在东林党内超然的地位,话不可以说的太直率,以防对方承受不住。
对孙传庭,那就直说就可以了,反正国朝大事,应该决于大臣,路振飞自忖没有私意,拥立福藩,应该是顺天景命,符合人心所向!
两封书信写完,自己亲手封好,招手叫来两个听差,吩咐道:我这两封信,都是十分要紧,到徐州,限时十个时辰以内,到南京,限时六个时辰以内,一律给我送到你们听清楚了没有?
是,请老爷放心。
好,一人赏银五十,到后面马房各牵一匹好马,赶快去吧!
天光大亮,巡抚衙门中也是渐有人声,路振飞一夜没睡,却仍然是精神矍铄,并不感觉疲惫。最近这一段时间以来,京师凶信频传,以路振飞自己分析,皇帝和诸皇子怕是凶多吉少,而这个国家一旦没有名正言顺的皇帝,那就一定会陷入内乱。
当今之时,不能再有储位之争了!以亲藩血统伦常来说,福王和桂王都有资格,潞王在宗藩血统上就差的远了!
不想被有心人利用,就得早定大位,而最合适的人选,当然就是近在淮安的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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