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容的使者到晋阳,义武节度使王卜直的使者也到了,想要共同推举晋王虞昌勖为盟主,合兵攻魏国。
虞昌勖接待使者之后,会同将佐商议对策。他的许多手下都说:“王容长期向朱光称臣,每年输送众多的财物,结为儿女姻亲,他们的交情太深了。这一定是欺骗手段,应当慢慢观察他们的动静。”
可是虞昌勖却说:“他也是择其利害而为之罢了。王氏在大雍时期尚且有时臣属、有时叛变,怎么肯愿意始终做朱光的臣子呢?我如果怀疑他而不去援救,正好落入朱光的计谋之中。应当急速发兵前往,晋、赵协力,打败魏军是肯定的了。”于是虞昌勖发兵,派遣周威领兵,出井陉口,驻扎赵州。
与此同时,王容的另一个使者到幽州,燕王刘仁光正在外出打猎,他的幕僚前往野外打猎的地方对刘仁光说:“赵人前来乞求援兵,这是上天想要成全大王的功业了。”
刘仁光说:“这是什么缘故?”
幕僚回答说:“近来常常忧虑王容与朱光关系牢固。朱光的野心在不全部吞并河朔的情况下是不会停止的,现在他们自己为仇敌,大王如果与王容并力打败魏军,那么镇州、定州都会朝见燕王了。大王您不出兵,只怕晋王已经在我之先发兵了。”
刘仁光说:“王容屡次背弃盟约,现在让他与魏国自相败坏,我可以坐收其利,救他做什么呢!”赵国的使者接连不断,刘仁光就是不发兵救援。从此镇州王容、定州王卜直只能投靠晋王虞昌勖,并在境内大雍的天佑年号断绝与大魏的关系。
朱光听说赵王王容与晋王虞昌勖联合,晋兵驻扎赵州,于是命令大将王京仁等率兵前去攻打。王京仁带兵自河阳渡过黄河,会同魏博天雄军留后罗吉翰的军队,兵马总计有四万。
王容再次向晋王虞昌勖告急,晋王虞昌勖任命蕃汉副总管虞存审守卫晋阳,亲自统率军队自向东进发,王卜直也派遣部将率兵五千跟从。
虞昌勖率兵到达赵州,一战就俘虏打先锋的魏军二百人,问他们说:“当初从洛阳出发的时候,朱光有什么号令?”
被俘虏的魏军士兵回答说:“皇帝告诫上将领说:‘镇州王容反复无常,终究要成为子孙的祸患。现在把精锐部队都交付给你,镇州即使用铁铸城,也一定为我夺取。’”
听完这番话后,虞昌勖命令把俘获的魏军士兵送到赵王王容那里去,而虞昌勖自己则是率军前进,距离柏乡三十里,派遣大将周威等率人骑兵逼近魏军营寨挑战,魏军不出战,于是虞昌勖率领的军队在距柏乡五里的野河的北面扎营,随后再派骑兵逼近魏军军营并且辱骂他们。
朱光将领一看晋军后退到野河北面,就率领步兵、骑兵三万人马,分三路追击挑战的晋军。因为魏军的铁甲头盔都披着华丽的丝织品,雕刻着金银花纹,看上去光彩夺目,晋军一看见,不禁丧失士气,毕竟自己看起来有些寒酸。
周威对虞存璋说:“魏人的目的不在争战,只是显示兵威罢了。不挫伤他们的锐气,我军就不能振作。”
于是周威巡视军中说:“魏军不过都是汴州的屠夫、酒徒、佣工、商贩之类罢了,衣甲虽然鲜艳,十个人不能抵挡你们一个人。擒获他们一个人,足够使自己富裕了,这可是立功的机会,不可失去啊!”周威亲自带领精锐骑兵一千余人攻击魏军的侧翼,左右奔驰冲击,出入再四,俘获一百余人。
牛刀小试之后,周威向晋王虞昌勖说:“贼人的声势很盛,应当按兵不动来以等待他们士气衰退。”
晋王虞昌勖听到之后,说:“我孤军远道而来,是救别人的危难,三镇军队是乌合之众,利于速战速决,时间久了,难免会有问题,您却要按兵不动持重求稳,什么缘故呢?”
周威说:“镇州、定州二镇的军队,坚守城池是他们的长处,在城外旷野里作战是他们的短处。我军所仗恃的是骑兵,在平原旷野里作战最为有利,可以纵马奔驰冲击。现在迫近敌人的营垒墙门,战马没有施展它的四足的地方。况且敌众我寡难于持久,如果敌人知道我军的虚实,那就危险了。”
虞昌勖不高兴,退入帐中躺在床上,诸将没有人敢说话。周威前去见监军张业,说:“大王突然胜利就轻敌,不量力就追求速战。现在离敌人只有咫尺,两军不过一水之隔罢了,敌人如果造桥过河来逼近我军,我军兵众立刻就会被击败。不如退兵到高邑,引诱敌人离开营垒,他们出来我们就回营,他们回营我们就出来,另派轻捷骑兵抄夺他们输送的粮饷,不过一个多月,打败敌人是必然无疑了。”
张业听完周威的话,进到虞昌勖的营帐,掀帐拍着晋王虞昌勖说:“现在难道是大王安稳睡觉的时候吗!周威老将知兵,他的话不可忽视啊!”
虞昌勖突然站起来说:“我正在思考他的建议!”
当时魏军闭营不出,有来投降的,晋军将领便盘问他们,这些人回答说:“王京仁正在造许多浮桥。”
虞昌勖对周德威说:“果然像您说的那样。”当天,晋军就撤营退保高邑。
由于战场位于的柏乡近些年来不贮存草料,魏军只能自己割草供给自己的马匹,于是晋军每天用流动部队抄掠他们,魏军只能以不出营寨的方式对抗。
周威派遣骑兵环绕魏军营寨奔驰,来一个环营游,顺便再往营寨里面射箭还辱骂魏军,魏军因为怀疑设有埋伏,于是更加不敢出营,只能铡碎屋茅坐席来养马匹,马一下子口粮标准下降,便多有饿死的情况,骑兵一下子成步兵。
忍字头上一把刀,终有忍无可忍的时候,一天周威与别将史健瑭、虞嗣源率领三千精锐骑兵逼近魏军营门辱骂,王京仁大怒,率领全体部众出战。
周威等人带士兵与魏军交战,把魏军带到高邑南边。晋将虞存璋率步兵在野河岸边列阵,魏军东西绵延数里,争相向前抢夺桥梁准备渡河,原本是镇州、定州的步兵来抵御魏军过河,但是比起朱光的魏军,这两镇的军马根本不是对手。
晋王虞昌勖一看到这个情况,对匡卫都指挥使虞建及说:“魏贼过桥就不能再遏制他们了。”
虞建及于是挑选步兵二百名,手执长枪大声喧噪,向魏军冲过去,把魏军打退。
晋王虞昌勖登上小土山眺望两军对战情形说:“魏贼争相前进而喧哗,我兵整齐有序而安静严肃,我军一定胜利。”
战斗自巳时打到午时,两个时辰没有决出胜负。虞昌勖对周威说:“两军已经交战,势难分开,我们的兴亡,就在此一举。我为您先冲上前去,您可以随后跟上。”
周威拉住战马,直言劝诫说:“观察魏军的情势,可以逸待劳制服他,不要轻易就倾巢而出。魏军离开营地三十余里,即使带着干粮,也没有空闲时间吃,日落以后,饥渴在腹中相逼,箭矢兵刃在身外交加,士卒劳累疲倦,一定有退却之心。这时,我用精锐骑兵追逐他们,一定大胜,现在机会还没有到!”
当时,魏州、滑州的魏军在东边列阵,宋州、汴州的魏军在西边列阵。到太阳下山的时候,魏军还没有吃东西,兵士没有斗志,王京仁只能带兵逐渐退却,周威一看机会来了大声呼喊说:“魏军跑了!”
晋军一听到这句话,知道立功的机会来了,争相前进,从魏州、滑州来的魏国军队先退,虞嗣源率众在西边阵前大声呼叫,说:“东阵已经逃跑,你们还可以久留吗!”
西边魏军一听到,顿时慌张,于是大溃。虞存璋率领步兵追逐逃散的魏军,大声说说:“魏人也是我们的人,放下武器的不杀。”
于是,魏军都脱下铠甲,扔掉兵器。赵军怀着对魏军屠杀深州、冀州戍卒的仇恨,都顾不上抢夺财物,只想着挥舞利刃追杀魏军,这一下魏军精锐的龙骧、神捷两军的精兵几乎全歼,从野河到柏乡,伏尸遍地。
王京仁等将领率数十名骑兵逃走。晋军夜里到达柏乡,魏军已经离开,抛弃的粮食、资财、器械不可计算。总共斩首二万级。
虞嗣源等追赶到邢州,河朔大为震动。不过因为保义节度使严密戒备,然后打开城门接纳残兵败卒,给予钱粮,分别遣送反回本道,让晋军暂时没有动作。晋王虞昌勖也知道晋军需要修整,于是收兵驻扎赵州。
魏国将领等听说魏军失败,只能抛弃深州、冀州离开了,不过离开前驱赶二州的全部丁壮作为奴婢,老弱的全部活埋,城中留存的只有断墙残壁。这就叫自己不能用,也不给别人用。
为了防止晋军深入,朱光只能任命杨厚为北面都招讨使,率兵驻扎河阳,收集逃散的兵卒,十几天的功夫,就收得一万人。
晋军这一边,虞昌勖休整之后,派遣周威、史健瑭率领三千骑兵奔赴澶州、魏州,张业、虞存璋率领步兵攻打邢州,自己统率大军在后面跟随,与此同时,还送檄文给河北各州县,说明利害,军事政治双管齐下。
朱光派遣别将徐溥率领军队一千人,自西山在夜里进入邢州,协助保义节度使王亶守卫邢州城。当然作为一个君王,要赏罚分明,为了表明自己大公无私,虽然有私人关系,朱光还是罢王京仁的招讨使职务,免去平章事职衔。
可是此时,虞昌勖已经带部队到达魏州,发动攻击,不过还好补救措施得当,魏州没有攻下。
这时候,朱光认为天雄留后罗吉翰年纪轻,于是任命户部尚书李辰为天雄节度副使,派兵一千人保卫他,从杨刘渡过黄河,从偏辟的小路在夜里进入魏州,帮助罗吉翰防守。
虞昌勖看到魏州攻不下,于是绕过魏州,带兵到黎阳观看黄河两岸的局势,一万多魏军正要渡黄河,听说晋王虞昌勖到来,都抛下船只而离开,可见是被晋军吓破了胆。
另一边,周威从临清攻打贝州,夺取夏津、高唐;攻打博州,夺取东武、朝城;攻打澶州,澶州刺史弃城逃跑,朱光气得把这临阵脱逃之人杀了。
周威进攻黎阳,夺取临河、淇门;进逼卫州,抢掠新乡、共城。眼看大魏所有可以用的人都派出去了,朱光亲自率领军队驻扎白司马阪来防备晋军。
晋王虞存勖知道朱光还在,中原不能轻易拿下,于是带兵回晋阳,留下周威等率兵三千人守卫赵州。朱光也命令杨厚率兵三万到邢州驻扎。算是稳住了大魏的河北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