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影,云歌,你们先带着这些东西回家!”二十五日上午,苍泱筑内,王攸指了指放在地上的五口箱子,吩咐道。
“是!大爷,那您呢?”清影忙点头称是,而后又询问道。
“我还有事,需得明日回去。对了,从荣国府后门出去,我昨日和王辰他们说了,让他们这个时辰过来!”王攸看了一下手中的西洋怀表,回道。
“是!”清影和云歌都是福了一礼,便出了书房,唤进来十来个粗使婆子,这十来人皆是王熙凤派来的。
这些婆子们也是头一次进苍泱筑,何曾见得满屋子的书,自然是心惊的同时又对王攸敬佩不已。
两刻钟后,这些粗使婆子再度回到了苍泱筑小院内。琼玉看了一眼书房处的窗户,而后指向站在台阶旁的雪晴和落桐手中的托盘,说道:“这是我们大爷赏给诸位的,每人五百钱赏钱!”
粗使婆子们自是千恩万谢,口中更是对王攸多有赞誉。
待这些婆子们离开后,王攸从书房中走了出来,只见得他手握宝剑,抽开剑鞘便在小院中演练起来。
剑光舞动,少年的身形也渐渐的加快,许是膝盖处还隐隐有着疼痛,一步一踏之下动作显得有些僵硬。
“呼!”王攸适时地停了下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接着收剑入鞘,然后接过琼玉递过来的湿巾擦了一下身上和额头上的汗水。
“大爷,您膝盖处的伤还没好,还是再修养些时日吧!”琼玉提醒道。
王攸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然后就进了屋,自顾自的喝起凉茶来。
这时,风铃从外面跑了回来。
琼玉看见风铃,便问道:“这一上午你去哪里了?怎么没见你人?”
风铃笑着说道:“我去送东西去了!大爷吩咐的!”而后又环视了四周,发现场间人数少了许多,显得整个院子有些空旷,继续道:“清影姐姐她们可是回家了?”
“嗯。”琼玉当即点了点头,随后就转入东侧屋内沏茶去了。
风铃也没搭理她,直接进了书房,发现王攸正在书架中间巡视着,不时地还会翻动翻动剩下的书本。
王攸看见风铃进来,问道:“东西可都交到各处了?”
“大爷放心!”风铃笑着说道。
“那就好!”王攸随口应了一句,审问道:“风铃啊,你精通文墨数算,我当初让你和云歌二人去潇湘馆取代绛墨和陶砚照顾林姑娘,其实还有一层目的,你可明白?”说罢,便从书架之间的过道中走了出来,扫了一眼风铃。
风铃心神微凛,忙答道:“明白!只是那事不是由大爷亲自把控的吗?”
“嗯,看来你是真的明白了!你随我来!”王攸颇为满意的笑道,便对风铃招了招手,主仆二人先后掀起帘子进了卧房。
“钥匙!”
“大爷!给!”风铃从腰间掏将出一把钥匙递到了王攸的手上。
“咔哒!”钥匙插入锁芯内,轻轻一转,那锁便是开了,王攸拉开柜门,从最底下的一个箱子里取出一个长长的匣子,匣子上上了两把锁,接着王攸转过身,走到自己的床边,拿开枕头,在席子下面又拿出了一把钥匙。
“风铃!”王攸凝重的唤道。
“在!”
“若是八月十五之前我没有回到这园子,你记住将这匣子亲手交给林姑娘!”
“是!”风铃并未多问,直接就应了下来。
“你倒是乖巧,若换做清影,想必会问我为何如此?”王攸笑了笑,而后解释道:“皆因圣意难测!”
“是!奴婢明白!”
“这把钥匙先放在你这里,至于另一把我已经让你送到林姑娘那去了。”王攸将手中的钥匙递给了风铃,后指着柜中的上层,“这里我留了一百三十两左右的银子,琼玉她也知道!她那我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琼玉行事谨慎,遇事冷静,清影不在,你诸事听她的就是,姑娘若是前来,还是如往日一般伺候着就是,至于其它切记莫要生事,但也无需惧怕。”
“是!奴婢都记住了。”
“嗯!”王攸原本想叹一口气的,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圣意难测,全看那坐在龙椅上的男人喜怒如何了,这大观园中风平浪静,殊不知外面,尤其是京都之外,北河南岸,早已是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真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自己想到又如何呢?总不能那些朝廷的命官,那些内阁中的大学士都是傻子不成,他们自然是清楚的,可有些人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冷眼旁观;有些人是不愿做那出头之事,依旧在观望;还有些人则是继续醉生梦死,两耳不闻,我行我素。
这就是朝廷的大势!
大家都清楚国库空虚,哪怕五百万两银子砸下去,也不一定就能完美的解决北河决堤一事,是故朝廷和圣上也在等,明面上说是等洪水退去,可实际上是在等人死的差不多了,如此一来,那五百万两银子才能够用,否则就是一千五百万两也是不够的。
因为徐州一地的百姓太多,损失太大!
朝堂之中,各个官员都清楚的很,扬州,中州,青州三地同时派兵将徐州一地圈起来,这是无奈之举!哪怕寒了一州的人心,也必须将接下来的瘟疫控制在徐州一州之内,而不是任由传播至其余各州,以求将损害降至最低。
王攸当即挥了挥手,便让风铃出去了。
他再度将柜门锁起,而后脱了鞋子,盘坐在了靠窗的炕上,用右手撑起自己的脑袋,看着窗外的那株开满了石榴花的石榴树以及墙外山坡上的那结了青色果实的桃树。
外间,琼玉端了茶水从东侧屋里走了出来,正好迎面碰上从卧房走出的风铃,二人对视了一眼,都发现各自有话要说。
风铃转身指了指卧房处的竹帘,摆了摆手,然后又指了指外面的天色,琼玉会意后,笑着绕过风铃,将茶端到了王攸身前的案几上。
案几靠窗处,除了文房四宝之外,还有着两三封信件。
“琼玉,你说这窗外的石榴好吃吗?”王攸突兀的问道了一句。琼玉回道:“奴婢没尝过,不知石榴的味道如何?不过听人说这石榴成熟还得有几个月,昨儿大爷出府后,薛家大爷让人送来两个西瓜!至少那西瓜好吃!”
说起西瓜,琼玉脸上露出甜甜的微笑,似乎是在回味那种甘甜。
“哈哈,我倒是忘了你最喜欢甜食!”王攸哈哈大笑道。
“大爷可是不开心?才刚我看大爷练剑的时候,全不似以往那般行云流水,反倒是心事重重!”琼玉看着哈哈大笑的王攸,关切的问道。
“确实有点!”王攸一收笑容,承认道。
“要不大爷还是出去走走吧,如此一来,也可以散散心。若真论起来,大爷还未好好游玩过这座园子!”琼玉建议道。
“也罢,听你的就是,更衣!”王攸笑着从炕上下了地,穿上鞋子,命道。
琼玉放下手中的茶盘,从箱柜中拿出一件干净外袍和玄色玉带给王攸穿戴好。
“我出去走走,午膳时分就回来,若是有事,我让雪晴回来通知你就是!”王攸紧了紧有些松垮的玉带,就快步出了苍泱筑,沿着平坦宽阔的大路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此处不在话下。
却说,贾母上房处,有一嬷嬷快步的走了进来,小声的和鸳鸯说了几句话,鸳鸯当即点了点头,就将这嬷嬷先打发了出去,复又笑着走进了屋。
屋内,贾母正和王夫人,王熙凤,薛,林,三春姐妹正在说话。
林黛玉小心翼翼的从盘中拈起一枚葡萄,剥开外面的皮,然后放入嘴里细细咀嚼着,接着用手中的绣帕遮住嘴巴,缓缓的将籽吐了出来。
原先王熙凤都是站在贾母身边伺候的,可眼下王熙凤有了身孕,贾母自是叫人端了张椅子过来让其坐到了林黛玉的身边。
“妹妹这葡萄可还入口?”王熙凤笑着问道。
“甘甜清冽,爽口舒适!”林黛玉面露微笑的评价道。
“比起那杨梅汤又是如何?”王熙凤调侃道。
“......”林黛玉如何听不出王熙凤的意思,当即就羞红了脸,王熙凤不忘用手捏了捏林黛玉的脸,后又说道。“你若喜欢的紧,我回头让平儿再送过去几串就是!”
“多谢二嫂子,只是攸哥哥和我说过我不宜吃太多过凉的东西!”林黛玉婉拒道。
一旁的鸳鸯趁这个空隙,来到贾母身边,给贾母捏起了肩膀。而后她附在贾母耳朵边上,将嬷嬷的话转述给了贾母,贾母听后,就只拍了拍鸳鸯的手,后者会意,将双手上移至贾母头上,替贾母松了松护额。
正当贾母要说话之际,门外传来贾宝玉的声音。
“孙儿给老祖宗请安!”只见今日贾宝玉身着一件水蓝色剑袖,形容身段有如那芝兰玉树,更胜于往日,只是清俊了许多,他手执一把香木折扇,恭敬有礼的对贾母作揖行礼道,后又向场间诸位行礼。
贾母看着眼前这个孙儿,不由得心喜不已,想到是近来宝玉看了一些书,身上才有了这般变化,谁说宝玉不如那王家麒麟的,这般说来,二人也就伯仲之间罢了,宝玉需要时间成长!
“宝玉!”贾母面露喜色的唤道。
“唉!”贾宝玉也高兴的来到贾母身边,冲到贾母怀中,但他得意的目光不忘看向正在品尝葡萄的林黛玉,尤其是林黛玉羞恼脸红的模样,实在是可爱至极。
王熙凤听着林黛玉的话,不免握住她柔弱无骨的手,而后目光看向其胸前的那块蓝宝石,说道:“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尽管让人来和我说!”
林黛玉看了一眼王熙凤的腹部,可又不想再拒绝一次凤姐,于是终究还是轻轻的顿了顿螓首。
此时,贾母一面摩挲着贾宝玉的头,一面对王熙凤说道:“凤丫头,攸哥儿那可都整顿好了?”
王熙凤转头笑答道:“两刻钟前,我奉太太的意思派了十来个粗使的婆子去苍泱筑帮忙去了,想必都已整顿好了!王家今日也派了相应的小厮和护卫过来接应!”
话音刚落,王熙凤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儿身子一颤。
“那就好!至于其它,你看着安排就是!莫要失了咱们荣国府的体面才是!”
“是!”王熙凤忙点头应道。
“攸哥儿可是明日回去?”贾母看向另一侧的王夫人。
坐在薛宝钗上首处的王夫人回道:“是!”
“嗯!你回头让他有空来我这一趟,我有话要对他说,这些话也好让他回去告知给他父亲,说起来,咱们贾家和王家毕竟是姻亲!”贾母命道,然后又看了一眼林黛玉。
“是!老太太!”王夫人心中很是好奇,到底老太太要说些什么,见得贾母的目光转移至林黛玉,王夫人不由的想起了十四日之事,难道老太太她真的应下了,这怎么可能?
“冷静!不能慌!不能乱!”王夫人不断的在脑海中提醒自己,此刻,一只小手搭在了王夫人的手上,使得王夫人一惊,待缓过神来时,王夫人才发现不知何时,薛宝钗和贾探春换了个位置,而这只小手正是探春的。
贾母当然清楚王夫人的心思,自己今日的话也是在警告王夫人,这荣国府还是由贾母操柄着,府上的一切她都心知肚明,只是有些事她不想管罢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王熙凤也领会到了贾母的意思,急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矗立在那,一时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好了,两个玉儿留下,你们都回去吧!”贾母当即吩咐道,而后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膀,对他指了指里间。
众人忙应命离开了贾母处,贾母领着贾宝玉和林黛玉二人来到里间,又命二人坐在了靠在圆桌旁的小凳上,看着两个玉儿,贾母百感交集。
倘若没有王攸,眼前这两个小家伙才是天作之合,当初黛玉六岁进荣国府,贾母就有了这心思,只是后来事情发生了意外。
王氏一门的家主王子腾居然让其子王攸拜师林如海,关键此事还被王夫人隐瞒了近大半年的时间,直到贾琏从江南寄回来的那封信她才知晓,使得贾母计划全乱,先机尽失,之前的布局多处受损,甚至岌岌可危。
哪怕她饱经风霜,通权达变,在这偌大的公府侯门之中,从孙媳妇一步一步的坐到老祖宗这个位置,可细细想来,就算当初占得了先机,自己的局面也不比现在好到哪里去,唯一的变化极有可能就是这两个玉儿之间的情感不同。
因为那是王氏一门和林氏一门得通力协作,王攸正是两家的纽带所在,想到这,贾母不由的十分佩服那位好女婿林如海,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贾敏没有嫁错人,哪怕他死了也着实不忘算计自己和王子腾一把,不过他也是为了林黛玉!
既是真心,那便无错!
比起王夫人,比起贾政,她更了解贾宝玉。
只是有些事!先机占不住就输了!虽说她心疼贾宝玉爱而不得,可她也不愿意林黛玉爱而不得,尤其林黛玉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说能够帮助自己破局!
“王攸!水之安行为攸。可水势无常,但愿你能一直安行!那条路不是那么简单的!”贾母心下考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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