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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堡接着说,
“解散法兰西科学院,嗯,那时候还叫巴黎皇家科学院,提出这个疯狂建议的是布卢瓦主教亨利格雷戈尔,他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也是一名狂热的雅格宾分子。
他是个极其矛盾的人。作为天主教神父,却是第一批加入第三等级(注1)的神职人员;他在大革命期间对法国文化的保护有突出的贡献,还强烈要求挽留国王的性命,但他也是反专制统治的最坚定的支持者,曾经发表激烈演讲要推翻国王和贵族;他创建了法兰西学会(注2)和法兰西音乐学院,却也是巴黎皇家科学院的掘墓人;他积极支持种族平等,对黑人和犹太人非常友善,但他同时又坚持推进法语统一,消灭法语方言。
目前他已经被法兰西学会开除了,但还在各大报纸上发表批评意见,影响力还是挺大。听说佛克罗伊伯爵与他过从甚密,揭发拉瓦锡税务犯罪的许多说辞,就是由佛克罗伊暗中告诉格雷戈尔,引起格雷戈尔的愤怒,在国民大会上猛烈抨击拉瓦锡,后来这些说法又在法庭上成为证词。”
“那这些证词现在还能找到吗?”谢绾问道,
洪堡从回忆中出来,摇摇头,
“当时的法官、检察官,都是激烈的雅格宾分子,后来都被自己人给杀了,什么也没留下。”
谢绾有点失望。洪堡奇怪的看着他,
“这件事过去快三十年了,你怎么突然提起?”
谢绾随便编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又把话题拉回到教育上,与洪堡探讨了一些大学分布规划的问题。
离开洪堡的办公室,谢绾边走边琢磨。
这个格雷戈尔主教,估计是有点双重人格。有没有办法让他交待跟佛克罗伊伯爵私下的交往内情呢?
主教是个狂热而出名的雅格宾分子,如果能找到他俩交往中损害影子会利益的证据,就可以跟佛克罗伊伯爵讨价还价了。如果他不愿意跟贝纳多特合作,这影子会领袖的位置就该换个人。
不过首先需要确认贝纳多特有资格接任……再有,也不能因此造成影子会的分裂,或许贝纳多特不一定是影子会领袖最好的人选,扶持一个听话的法兰西科学院派的人也是备选方案。
要操作这件事嘛……
洪堡说,格雷戈尔对犹太人很友善。可以去问问朱莉,罗斯柴尔德家跟这个格雷戈尔有没有交往。就算没有交往,就以罗斯柴尔德在巴黎的势力,要搭上关系还是不难,就看那位还没谋面的五哥詹姆士罗斯柴尔德怎么表演了。
谢绾想到这里,决定两手准备。一边去信向贝纳多特询问贝纳多特有没有把握接手下一任影子会领袖,以及说明自己对影子会分裂的担忧;另外一边,便是想办法跟法兰西科学院院士,电学科学家安培搭上线。
在谢绾的秘密论文里,记载着这一句话,“安培的父亲在法国大革命期间,死于雅各宾派的白色恐怖之手。”他与光明会有杀父之仇,自己如果再送他些礼物,不知道能不能收买他作为备选?
谢绾想让朱莉帮忙巴黎的事,又觉得这事有求于她却不是正常工作,得委婉一些。于是第二天,趁着阳光明媚,他约朱莉和委员们携夫人骑马。
谢绾穿着科克里尔赠送的法国骠骑兵制服和长筒马靴,朱莉穿着小号的男式普鲁士蓝紧身猎装和短筒马靴,旁边委员们及夫人也身着装饰精美的猎装,远处是龙骑兵装束的卫队。
谢绾吩咐毛奇在前方快马开道,边跑边撒花瓣以标注路线。他们敞开在鲁尔河边的草场和树林里跑了一场比赛。身为奥地利贵族的安德烈亚斯・特珀据传擅长马术,果然名不虚传拿了个第一。看着后续达到的众人,他得意的拉着缰绳在原地做了一个琵阿斐(注3),引得众人啧啧赞叹,要跟他学习马术。
赛马途中有兔子和狐狸被惊动跑了出来,谢绾也暂时忘了心事,兴奋的高喊道,
“再过一个月入冬,我们来打猎!”
委员们非常开心纷纷答应,詹姆士・科克里尔主动要把家里的一群猎狐犬献出来。倒是那几位从英国来的机械师出身的委员,因为从来没参加过贵族游乐活动,兴致勃勃而有点笨拙的控制着马。英国人果然还是更适合资本主义娱乐方式。
随后,谢绾和朱莉避开众人,顺着河边骑着马缓缓漫步。
朱莉像个小女生一样唧唧喳喳。说起来俩人虽然订婚也快一年,按照犹太教的规矩,不久就该结婚了,但俩人更多的还是工作关系,难得这样一起闲逛。其实谢绾并不讨厌这个大自己五岁的女人,只是俩人的关系开始于一场交易,让谢绾确实有点堵得慌。
俩人闲聊了一会儿,谢绾提起五哥詹姆士。朱莉知道又是工作的事,只是轻叹一声。
“我想让詹姆士帮我在巴黎找一个人,他叫亨利格雷戈尔。”谢绾看着草场的远处对朱莉说道。
“这个人我认识。”朱莉回应道。
谢绾转脸看着朱莉,“噢?关系怎么样?”
“他是詹姆士的朋友,罗斯柴尔德和一些犹太富商一直是他的赞助者。”朱莉也看着谢绾,脸上略带失落的表情。
谢绾看见她的表情,愣了一下,问道,
“你怎么了?”
朱莉摇摇头,夹了下马腹,往前快走了几步。谢绾也催马追了上去,
“我希望能从格雷戈尔那里得到一些消息。”
朱莉没看谢绾,只是看着前方问,
“什么样的消息?我尽快跟他联系。”
“关于安托万拉瓦锡、安东尼弗朗索瓦的。”谢绾努力伸着脖子想看见朱莉的脸,“我想知道佛朗索瓦和格雷戈尔是怎么让拉瓦锡走上断头台的,确切的说,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
“我会尽快联系他的。”朱莉答应了谢绾,然后喃喃的说了一句,“nepourrons-nousjamaissurl’odesges,jeterl’anseuljour……”。接着用马刺扎了一下马,飞快的跑了起来。
不懂法语的谢绾一头雾水,只是冲着朱莉的背影喊了一声,
“最好有证物、证据!”
然后也扎了一下马跟着跑起来,边跑边想,确实该学学法语了。
但当务之急肯定不是学法语,所以谢绾用英语给法兰西科学院写了一封信,收件人是安德烈-马利安培院士。
信中除了问候,根据论文写了这样一个实验案例,
“……把一条非常细的铂导线放在一根用玻璃罩罩着的小磁针上方,接通电源的瞬间,发现磁针跳动了一下。……花了三个月,作了许多次实验,发现磁针在电流周围都会偏转。在导线的上方和导线的下方,磁针偏转方向相反。在导体和磁针之间放置非磁性物质,比如木头、玻璃、水、松香等,不会影响磁针的偏转。
……从实验看来:电流的作用仅存在于载流导线的周围;沿着螺纹方向垂直于导线;电流对磁针的作用可以穿过各种不同的介质;作用的强弱决定于介质,也决定于导线到磁针的距离和电流的强弱;铜和其他一些材料做的针不受电流作用;通电的环形导体相当于一个磁针,具有两个磁极……
希望安培先生验证以上实验,并能帮我分析出原因,期盼回信。”
谢绾把原来时空属于丹麦电学家汉斯奥斯特的实验发现提前两年总结给了安培。他希望引导安培尽快做出他最伟大的发现,一旦他做出相应的研究成果,就通知贝纳多特尽快给他本属于他的瑞典科学院外籍院士荣誉。
这就是谢绾想送给安培的礼物,让他达到人生名誉与地位巅峰的礼物。
信寄出后,谢绾有点疲倦,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总是浮现着那日骑马的欢快场景。
他控制了下思绪,开始查看自己的工作笔记,发现一大堆事情都等着处理。社会保险、瑞典贸易、波兰贸易及邀请代表团、各重点企业建设进度检查、港口建设进度检查、柏林军备商会工作检查、克虏伯工厂工作检查、兰根布拉姆煤矿工作检查、荷兰航运公司工作检查、教育拨款会议……还有贝纳多特、毛奇、华人团队建设和远东这些私事……
他突然烦躁的把笔记本往桌上一扔,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大量的项目检查和推进工作把自己对整个经济区的规划都给拖住了,这他妈的就是给自己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