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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婆克鲁德纳十分恼火,她马上嚷嚷起来,
“男爵先生,您这是侮辱我的信仰!”
谢绾一想也是有点对老神婆不恭敬,就换了个说法,
“嗯……我就是有点想法跟您请教一下,我想上帝有时候也会给我们这些普通人一些启示吧?”
大概看在那个黄金十字架的份上,老神婆才没有继续发作,答应听听谢绾的想法。
谢绾在脑子里梳理了一下,说道,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东南方有一颗流星飞来,从一座拜占庭式圆顶的教堂上飞过去,落在了西方。引起一场大火,大火把教堂西边和南边的杂草都烧成了灰。后来又下起了雨,那些被烧成灰的地方都长出了成片的麦苗,再后来教堂的人们跑出来,收获了那些又高又大,颗粒饱满的麦子。”
说完,谢绾看着老神婆,发现她也看着自己。老神婆一愣,问,
“完了?”
谢绾点点头,回答,
“嗯,完了。”
老神婆眉头一皱,喃喃的说,
“那颗星就是你自己,这意味着你从东南方来,闪耀一时,但你最终会陨落在西方……”
谢绾一听这胡说八道完全没跟上自己的节奏,只好打断她,循循善诱道,
“我跟那些麦子有什么关系?!再说,我觉得那座教堂很像……”
他压低声音说,
“很像圣以撒大教堂。”圣以撒大教堂是圣彼得堡最大的教堂,以彼得大帝的主保圣人――达尔马提亚的圣以撒命名,因为以撒的庆祝日与彼得大帝生日是同一天。
老神婆似乎也明白了点,
“您是说,这个梦象征着俄罗斯会从一场大火中,获得西方和南方的收获?”
这回对路了。谢绾赶紧跟上,
“我认为就是您说的那个意思。”
老神婆若有所思,又问,
“那流星该是什么?”
谢绾接着编,
“俄罗斯正是源于东南边的基辅罗斯呀……”
老神婆“哦”的一声有点醒悟,然后边琢磨边问,
“那西边和南边的杂草地,指的是波兰和波西米亚?”
谢绾点点头,
“可能还不止,或许还有匈牙利。”
老神婆疑惑的看着谢绾,满脸的不相信。她想了想问,
“您为什么会梦到这个?”
谢绾只好硬着头皮往下编,
“我的上司普鲁士路德维希王储与俄罗斯皇帝陛下是亲戚关系,一百多天前,他嘱咐我为陛下祷告一百天,祷告结束那天晚上,我就做了这个梦。”
老神婆略微颔首,说,
“慈爱的上帝,祈祷总是有回应的,天真的孩子,这是您虔诚的祈祷感动了上帝,您还不知道吧?阿门……”她不仅自己替谢绾把前因后果圆上了,还教育了一回谢绾。
谢绾担心她理解不够透彻,又问,
“那您说,这个梦意味着什么呢?”
老神婆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谢绾一眼,
“意味着粮食大丰收啊,傻孩子,俄罗斯将要从外国获得大丰收的粮食……”
听到“粮食丰收”,谢绾真的很想把老神婆拖去接受一下神学再教育,神启的解读难道会跟低幼读物一样简单直白吗?他只好直白的“猜测”道,
“夫人,我认为流星引发的大火预示着俄罗斯将发动对西边、南边的战争,并经历一个春天和秋天,就取得丰厚的战争回报……”
谢绾话音未落,老神婆“嚯”的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警惕的问,
“您到底是谁,来干什么的?”
谢绾见老神婆突然发飙,也有点紧张,本能的开脱道,
“我就是祷告的时候梦见的……”
老神婆“啐”了一口,
“别瞎扯,这几年想通过我用神启向陛下骗官的、骗财的、骗名望的人多了去了,为此编造的借口花样百出。您倒是第一个敢编造战争的,您这是有什么目的?!”
原来刚才老神婆是装傻,好让谢绾自己交待出所谓神启的“真实解读”。场面一时间紧张而尴尬。
不过既然被拆穿了,谢绾也就索性不遮掩,硬着头皮解释道,
“夫人,这不是我编出来骗陛下的,而是陛下自己内心所想,我替他说出来。您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老神婆依旧紧盯着谢绾不吱声,谢绾只好继续说,
“您不是写了好几次信,给陛下揭示神启,陛下都没有积极的回应吗?我说的这个,他一定会回应您的。只要您在信里揭示这个神启时,一边表现出对战争即将爆发的惊疑,一边表现出对胜利必定到来的喜悦,陛下一定会邀请您去见他,甚至来见您。
其他的事儿,您比我专业,您知道怎么让陛下信任,这个您就不用问我了吧……”
老神婆将信将疑看着谢绾,琢磨他的话。
谢绾知道给皇帝写信聊战争,哪怕假托天意,也是件艺高人胆大的事,这确实要看老神婆与皇帝交流的层面和技巧。所以谢绾也不吭声,坐在一盘默默的喝着奶茶。这俄罗斯人的奶茶真够香浓的,就是茶叶不怎么好,“高碎”。
过了好一会儿,老神婆问谢绾,
“我可以去尝试向陛下揭示这个神启,若是成功让陛下再次接见我,您要什么好处?”
谢绾放下奶茶,凑近老神婆低声说,
“我还了解很多陛下心里所想,可以逐渐的告诉您,您可以用神启的方式对陛下揭示;如果陛下向您提出疑问,我也可以协助你创造一些更符合陛下口味的神启。当然了,这些神启,既是解决陛下心里最深处疑虑的解药,又是……影响……陛下……决断的……通道……”
过去老神婆总是借着神启连哄带吓的逼亚历山大给钱给地,皇帝觉得想法是被人强加的;而谢绾是要借着神启帮助亚历山大解决心理问题,获得亚历山大信任的同时影响亚历山大的决策,皇帝会觉得想法是自己的。
应该说前者是神棍,后者是谗臣,但都是骗子。在俄罗斯宫廷里经常出现这种神级骗子,最出名的莫过于拉斯普京,搞得末代沙皇国破身亡,也不知道俄罗斯宫廷是中了什么邪。
这一老一小两个骗子当下说好,如果这次成功,就结成“同盟”,共谋朝廷的好处。坐言起行,俩人当即开始创作这封给亚历山大的信,晚上就派专人送去了冬宫。
在等待回信的过程中,谢绾也没闲着,跟着老神婆频繁参加圣彼得堡的一些上层贵族的聚会,多多少少在圣彼得堡的上层社交圈混了个脸熟。
他甚至在其中一次聚会中看到了曾经出现在他婚礼上的波兰总督特使,亚当・杰尔兹・沙托利斯基。这家伙看见谢绾就神色不自然的避开,谢绾跟他语言不通,也不好上前搭话,只是在心里疑虑:这位曾经位极人臣的皇帝近臣不是早就跟亚历山大分道扬镳了吗,现在应该不在圣彼得堡才对。难道这家伙在这里搞波兰独立的地下工作?这圣彼得堡真是个五彩缤纷的世界。
在众多与谢绾做着不咸不淡社交的圣彼得堡达官显贵之中,有一位与谢绾打得火热。他便是亚历山大的国务顾问,米哈伊尔・米哈伊洛维奇・斯佩兰斯基。
斯佩兰斯基曾任亚历山大多年的事实首相,主持了大量卓有成效的改革,后来因为过于崇尚英式君主立宪而被逐出了皇帝的核心圈,调任西西伯利亚总督,刚刚奉诏回京,此后担任亚历山大一世和尼古拉一世御前顾问的清贵闲职。
这位清贵大概是知道了谢绾来自于普鲁士民族自由主义阵营,所以特别主动的来与他攀谈――因为这位伯爵被视为亚历山大一世时期最伟大的改革家,也被称为俄国自由主义之父,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里也有所提及――俩人相谈甚欢,尤其是关于俄罗斯国家杜马、国王、参政院亦即立法、行政、司法三权分立模式,甚至包括货币改革都聊了很多。
不过期间谢绾不时在心底犯嘀咕,斯佩兰斯基会不会同意二人转,三进宫,给我二十年,还你一个强大的俄罗斯,如果不够,就再来二十年?
谢绾这段时间的声色犬马也没白费功夫,一周以后,神婆克鲁德纳给他传来个好消息,她即将受到亚历山大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