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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灵顿公爵韦尔斯利挥挥手,
“好吧,您说吧。这些八字没一撇的事情,我们都可以再等等。出于与您这么多年的交情,我还是愿意听听您想让英国怎么支持基民盟的。”
谢绾见事情也就只能到这一步了,只好跟韦尔斯利谈起具体要求。
“基民盟希望建立一个与英国类似的政体,并与英国保持良好的关系。目前普鲁士腓特烈威廉四世王储不幸离世,我们与候任王储路德维希亲王达成了一些默契,他承诺我们会对朝廷做出调整,对维新派做出让步。”
韦尔斯利狡黠的看了谢绾一眼,打断道,
“普鲁士国王陛下身体还好着呢,你们这计划我看起码需要二十年才能兑现吧。”
谢绾也不谦虚,直接开吹,
“如今普鲁士国内群情汹涌,在基民盟的推动下,普鲁士朝野对立日益严重。如果英国、俄国不插手,国王陛下被迫妥协也不过就是朝夕之间的事。不管是国王陛下还是亲王殿下,对基民盟来说都是可选项,无非是胁迫还是媾和的区别而已。”
韦尔斯利抬了抬眉毛,示意谢绾继续。
“如今普鲁士七万大军因为法国内战而陈兵在普法边境,军费消耗巨大。我知道英国也为此承担了巨大的压力。但这对基民盟来说,却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韦尔斯利略微“嗯”了一声,说,
“柏林空虚是吧?”
谢绾知道在明人面前没必要说暗话,
“我知道最近发生在西班牙和那不勒斯的革命,英国都和普奥站在对立面,不支持武装干涉。我虽然不知道英国是出于何种原因与普奥对立,但我相信,从英国的行为趋势来看,基民盟的行为,绝对是符合英国利益的。”
韦尔斯利没吱声,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沙发的扶手。
谢绾继续说道,
“所以我希望英国能继续在西班牙和那不勒斯的态度,不要干涉普鲁士国内的反对派行动。尤其是宣布暂停支付这只军队的军费,拖上一两年。对我们来说,在不流血的情况下,敦促朝廷效法英国建立君主立宪制度,是最好的选择。”
韦尔斯利摸摸没有胡子的下巴,陷入思考。趁他不说话,谢绾在脑子里又搜罗了一遍,想想还有什么可以用来跟他做交换。
韦尔斯利没想多久,打断了谢绾的思路,
“这件事从操作层面来讲,对英国来说也就是举手之劳。但确实涉及到英国对欧洲大陆的立场,而且对英国国内的党派立场有影响。这样吧,今天您说的各种信息,我回头梳理一下。或许我会跟首相阁下讨论一下,应该采取何种态度来面对您的要求。”
所谓党派立场,是指韦尔斯利所在的执政党托利党相对而言是更支持王权。如果支持普鲁士反对派,就意味着在野的辉格党获得某些名义上的胜利,面子上多少有点挂不住。
谢绾自然是不太明白这其中的纠结,韦尔斯利却不得不考虑。随后俩人匆匆结束了会谈。
谢绾就此在伦敦住下来等待回复。这期间,谢绾拜会了旅居的阿姆舍尔和内森两位罗斯柴尔德领袖,介绍了普鲁士的形势,阐述了此来的目的。
阿姆舍尔表示好在谢绾在离开前已经基本完成了法兰克福的善后工作,既然现在俩人都不方便回德意志地区,那就先维持目前的经营模式;
内森则给谢绾介绍了目前英格兰银行与英国的债务情况,英国朝廷的财政赤字,虽然好于普鲁士,但也算得上债台高筑。谢绾盘算了一下,估计英国支持法国干涉军已经负荷很重,没准儿这次来,自己还给英国朝中某些反对出兵的势力带来了东风,只可惜自己不认识在野辉格党的议员,否则可能有更好的境遇。
两位罗斯柴尔德还对基民盟的犹太态度很关心。
谢绾也说了心里话,
“自由主义、民族主义是基民盟两大基本意识形态,反犹是民族主义之下的一个分支,毋庸讳言是存在的。如果基民盟能够成为德意志地区维新派的领导,那么反犹主义可以被以组织的名义有效的控制,否则很可能会毫无约束的放纵发展,随时可能爆发一下子。如果未来基民盟可以与犹太组织展开对话,解决一些实际的问题,那会更加缓和德意志地区犹太问题的激烈程度。”
两位罗斯柴尔德有些疑虑,但确实也别无他法,只能接受了谢绾的说法。
内森想起了什么,对谢绾说,
“兄弟已经是基民盟的领导,我们也寄希望于基民盟能够管控德意志地区的反犹势力。既然如此我们也该协助你在英国的工作。我回头了解下英国在野党的领袖们,看看谁有兴趣接见你。我认为他们作为反对党,肯定想调整目前英国政府的一些做法,没准儿与你能达成互利共赢。”
谢绾一听,这真是睡觉来枕头。赶紧握住内森的手,
“那就拜托兄弟了。”
接下来,谢绾又拜会了老相识英格兰银行董事帕尔默先生,莫兹利菲德尔商会会长莫兹利先生等等。与这些人沟通,让谢绾又回到了鲁尔堡的工作状态,让他觉得感觉好很多。其实他骨子里还是个学者和商人,搞政治真的是赶鸭子上架,没有一天不难受的。
日子过去好几天,英国朝廷一直没有回音,内森也还没能介绍英国在野党领袖给谢绾认识。这让谢绾越发焦急。
然而一个让英国上上下下都震惊的消息传来,打破了这种胶着:
乔治拜伦伯爵在普鲁士监狱中自缢身亡。
拜伦作为谢绾的《德意志时报》的主编,一直还在英国外交部挂职,其在英国国内的伯爵身份仍然有名有实。而且随着时间流逝和自由主义越来越盛行,他以前在伦敦的那些糗事逐渐消散,人们反而开始越来越喜欢这位浪漫而耿直的诗人伯爵,尤其是他充满自由主义浪漫情怀的诗歌。
他在普鲁士被捕,本身就引起了英国外交部的高度关注,双方关系还由此有些紧张。尤其是普鲁士迟迟拿不出拜伦的犯罪证据,又不肯放人――普鲁士逮捕拜伦是想查清王储遇刺案,但为了掩盖丑闻而无法对外道明实情,拜伦又完全不知情而无法定罪,导致这件事就这样悬着没有说法――搞得英国外交部十分恼火。正在这档口,拜伦居然自杀了。
谢绾得到消息时,也差点崩溃掉。拜伦是他最早开始合作的商业伙伴之一,也是最为坦诚直率的一位。俩人虽然经常因为办报宗旨口角不断,但算得上是非常有默契,彼此惺惺相惜。
拜伦临死之前给谢绾留下了一封信和一些手稿,辗转交到了谢绾手中。谢绾在模糊的视线中打开信读起来。
信中对谢绾因为支持维新派的事业而逃离普鲁士,导致他被捕丝毫没有怨言。他反而因此感到欣慰,曾经的谢绾还是他讨厌的那种保王派,如今却为了自由事业而努力奔走,并得意的认为这是他对谢绾的潜移默化所致。又安慰谢绾不要因为他的死而难过,俩人虽然处在不同环境,但“去留肝胆两昆仑。”
他激情澎湃的表示,在狱中自杀,是为了表达对自由事业的坚定支持和对封建专制的控诉,他写了自己的《洛钦伊珈》中的一句诗作为信的结束,
“噫,死者的鬼魂!
你们的声音我难道没有听见,
在滚滚的夜风里升腾
那一定是英雄的幽灵欢乐喧嚣,
驾着长风,
奔驰于他的高原的谷中!”
谢绾看完信,又拿起手稿大致读了下,这是已经完成的《唐璜》。谢绾看着这些手稿,心痛不已。他决定尽快整理出来出版,以纪念拜伦这位伟大的诗人。
但不得不说,拜伦之死也给谢绾在伦敦的工作带来一股巨大的推力。
内森找到谢绾,告诉他,英国内阁管理委员会主席,辉格党人乔治坎宁要接见他。
此人是下议院领袖,与威灵顿公爵政见对立,此前就数次出任外交大臣。在谢绾的原来时空中,他还将成为现任外交大臣卡斯雷尔子爵罗伯特斯图尔特的继任者,再后来又出任首相――他在短短一百多天的首相任上去世,继而由威灵顿公爵继任。
坎宁时常被后世评为“失去的领袖”,而且有不少人推测,假如坎宁没有早逝,英国将会有什么光明景象。
而对谢绾来说,这位坎宁先生更重要的意义,是在谢绾原来时空中,他担任外交大臣期间最终退出了与俄、普、奥的亚琛会议合作机制,正是英国“光荣孤立”的开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