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挤兑才是这一时期银行的噩梦;也是谢绾在开始设计这个方案时,内心非常矛盾的原因――它所造成的破坏,会超出金融系统,波及社会大众。
这一时期所有银行系统都还是金银复本位,银行收进贵金属,比如银币塔勒,发行等值银行券,而放出贷款则都是真金白银。由于农业社会货币流通速度慢,交通不便,银行比较缺乏贵金属储备,都倾向于放出全部储备贵金属以谋取贷款利息,这导致银行券存在无法兑付的风险。在谢绾原时空的中国,一般放出100元贷款法定至少要有20元存款准备金;而此时的欧洲,各银行发出100元银行券都不一定有价值1元的贵金属储备。同时,由于此时银行大量是以单体银行存在,没有兄弟银行救助,没有中央银行背书,导致银行券全靠发行银行自己个体信用支撑,一旦银行信用坍塌,又没有贵金属兑付,它所发行的银行券一分不值,那银行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整个法兰克福大大小小的银行遇到的就是这种局面。
挤兑潮刚开始是在债务问题无法解决的中小银行中逐渐扩散,倒闭的银行从最初四家几天后就达到十一家。
此时罗斯柴尔德又突然公开宣布完全停止对所有银行的拆借,并在媒体上连续长篇累牍的发文批评各银行不诚信,多角债务惊人,银行业整体存在极大的金融风险;又暗中以“风险警告”的方式煽动各银行股东立即收回资金或者冻结银行流动资产――这导致银行间、银行与股东间的借贷、投资突然中断甚至被抽回,使各银行在面对挤兑潮的同时又被断绝了补血的来源。
这下子那些债务问题严重,但原本还可以依靠拆借续命的中小银行遭到了灭顶之灾,市场开始出现更多银行倒闭,严重激化了挤兑潮的扩散速度,倒闭银行迅速达到了二十八家。
随后的连锁反应使那些债务问题不算严重的银行被无辜殃及,不管有没有借钱参与鲁尔投资股票期权交易,只要现金流有丝毫问题,挤兑潮发生当天开门就瞬间倒闭。至此,从鲁尔投资股票开始下跌算起,共有四十六家银行倒闭,已经接近法兰克福整个金融行业银行数量的一半。
噩梦开始了。在风起云涌的挤兑潮中,银行被砸,银行职员被殴打,银行经理逃跑或者自杀比比皆是,而更多的是大量银行券无法兑换的市民哭声震天,许多家庭一辈子的积蓄就此化为泡影,中产阶级一夜贫困,贫困家庭就此流落街头,更引发市民与当局的对抗。
社会动荡使法兰克福银行业的整体信用被彻底摧毁,挤兑潮开始无差别的在所有银行发生。
在挤兑潮全面爆发几天后,整个法兰克福经济和社会陷入瘫痪,抢劫、纵火甚至流血事件随时都在发生。谢绾虽然不在现场,但当他看到罗斯柴尔德信鸽带来的信中所描述的惨况时,也不忍地闭上了眼,在书房里呆坐良久,这让他想起血肉横飞的滑铁卢战场。
如果说德莱塞靠枪杆子镇压失业女工是用血泪换财富的话,谢绾诱发挤兑潮基本就算是吃人肉了。但也只有这种规模的金融风暴,才足以彻底摧毁六大银行。
法兰克福自由市当局试图组织银行联合自救,但这不只是信用坍塌,更严重的是大量银币都在罗斯柴尔德手里,几乎所有银行都缺钱――过高的资金缺口、过大的坏账面,使所有苟延残喘的银行都自顾不暇,谁还能救别人。六大银行向自由市当局控诉罗斯柴尔德的行为,并声称罗斯柴尔德有银币可以救市,然而此时并没有相关法律可以制裁罗斯柴尔德的卖空行为,更无法把银行贷款坏账算到股票交易行为头上。所以罗斯柴尔德在买通自由市当局几位重要官员后,只是轻描淡写地公开表示,将努力完全兑付所有储户的取款要求,就算完事。这反而让罗斯柴尔德的挤兑现象迅速平息,还出现很多储户从其他银行取款后再存到罗斯柴尔德银行的情况――2.5亿巨量银币被锁在罗斯柴尔德的金库里,这笔冻结的资金使法兰克福金融业资金链断裂、信心崩溃,也让罗斯柴尔德可以从容应对挤兑潮和随后到来的经济、社会动荡。
所有倒闭银行累计的各种无法偿还的借款,最后大都指向六大银行的坏账。六大银行本来因为股票亏损及暂时无法变现,就套住了平均每家近一千万塔勒银币,其后因为放贷对象倒闭、破产、失联又损失惨重,已经造成了平均每家总计四千万塔勒的呆坏账。
严重的银根短缺,导致当挤兑潮最终蔓延至六大银行时,面对疯狂的挤兑它们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
其中一家被挤兑当天就宣布倒闭,还有两家在坚持了两天后,也只能宣布倒闭,另外两家也元气大伤,通过股东们竭尽全力补血才避免了倒闭。
只有一家,赛尔父子银行,虽然也有大量挤兑现象,却维持了相对平稳直到事态平息――因为它没有放出一个塔勒的贷款,除了股票有些浮亏,几乎没有损失,资金相对充裕。不用说,赛尔父子银行在这里扮演了六大银行猪队友的角色――当然它同时也是罗斯柴尔德的好帮手,罗斯柴尔德协助它维持了资金链的安全。之前罗斯柴尔德告诉谢绾自己有内应,事后才知道,由于经营不善,赛尔父子银行早就濒临倒闭,是罗斯柴尔德银行为了增加在法兰克福银交所执委会的话语权,通过复杂的间接股权支撑它的存在。
赛尔父子银行在整个过程中,其实也只是扮演激发六大银行贪婪和恐惧的催化剂,真正的责任,还是该六大银行自己来负。
六大银行在遭到重创后,再也没精力去追究罗斯柴尔德,而是把经过几轮护盘,莫名其妙又全都吃回来的二十六、七万股鲁尔投资的股票,以180塔勒每股的价格,急急忙忙地卖给了罗斯柴尔德,以换取现金流。
代价是血淋淋的,但仍然不耽误有人赚钱。在事后的期权兑付中,罗斯柴尔德拿出9500万塔勒了结了他们以2.5亿塔勒售出的期权,单这一宗就盈利1.55亿塔勒,算上股票操作过程中的盈利,总计1.64亿塔勒;整个市场的损失,则超过4亿塔勒,这其中60%以上都是六大银行的钱,而挤兑潮造成的金融、经济、社会损失则不可估算。
这一整套操作,当然来自于谢绾的手笔。其实谢绾最初也并不是非常懂金融事务,但自从与罗斯柴尔德深交以来,他不停的回顾原来时空中的金融案例,扎实的数学基础让他推演明白了很多金融逻辑。金融机构关注个体风险,将风险转移给其他金融机构这是常规做法,但一旦由于整个市场都在因为同一个风险而互相转移个体风险时,极易引发系统性风险。系统性风险则是无法转移的,由于金融机构间互相信息不透明,也难以察觉。在谢绾的原来时空,最经典的案例,便是次级贷导致的美国金融危机。
除了上述原因,六大银行一直没能发现这些问题,还因为他们高度关注的罗斯柴尔德并没有在股票市场里造假;国王置地董事会、经理会、鲁尔经济区管委会也并没有蓄意欺骗市场,一切谈判和消息透露都是真实的;真正出问题的,是贪婪、恐慌和互相欺骗。这些行为出现在整个金融市场的所有环节,因为所有人都沉浸在自欺欺人的乐观氛围之中。
在金融战过去之后,鲁尔经济区正式与罗斯柴尔德签署契约,由其作为承销商和保荐人,在伦敦证交所、法兰克福银交所分别开展经纪业务。英国的罗斯柴尔德银行随后参与了鲁尔投资公司的重组工作,以200塔勒每股的价格购买了二十万股鲁尔投资公司的股票,将鲁尔投资公司扩编为两个部分,分别负责伦敦证交所与法兰克福银交所的经纪业务。重组后的鲁尔投资公司,在伦敦证交所与法兰克福同步上市,股票价格基本回到了六大银行最初预估的700塔勒每股附近。
经此一役,罗斯柴尔德银行成为法兰克福银交所的绝对控制者,他又收购了原六大银行中三家倒闭的银行和大量倒闭的中小银行,大幅度扩充了罗斯柴尔德银行在德意志地区的势力;谢绾获得了金融战收益中的约一千六百万塔勒的现金与五万股重组之后的鲁尔投资公司股票,一跃成为欧洲金融家群体中重要的一员。
这场金融风暴带来的经济和社会动荡沉重打击了法兰克福自由市当局,他们在此后的恢复性投资中,不得不向以罗斯柴尔德为首的犹太财团让渡了更多权力以获取支持,这也引起了德意志各邦联国,尤其是普鲁士财政部的注意,谢绾主动向财政大臣说明自己的谈判过程,比洛夫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觉得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但为什么就发生这么惊天动地的银行倒闭潮呢?不过,在谢绾赠送给他一套三十件纯金镶嵌印度宝石的餐具之后,他不再为此烦恼了――毕竟这是他信仰的自由市场,一切都是自由引起的,也是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