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成锦隐隐担忧看向弘治皇帝,押中了两道题,
秋闱题目会不会重改?
“三道题实在太多了,陛下,礼部将试题改一改如何?”张升沉吟几声道。
若是不改,今年顺天府举人的数量,将成倍增加。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时日不多了,礼部抓紧一些,改好了先给朕看看。”
一个时辰后,
京城沸沸扬扬,传闻小朱秀才押对了顺天府的考题,礼部不得不重新命题。
消息从宫中传出,朱厚照名声大躁。
“小朱秀才押的题真准!可惜啊,礼部改题了。”
“这小朱秀才到底是何高人?”
坊间的读书人在大街小巷议论。
严成锦坐着轿子,从午门到前门大街,京城今天都是这个瓜。
弘治皇帝命礼部不得宣扬。
能传这么快,八成是朱厚照主动曝光,
“老高,你怎么才下值?”
严成锦从轿子里出来,看见朱厚照骑着大马,等在府门前。
“臣好不容易押对的题,殿下如今一闹,全白费了。”
朱厚照翻身下马,神气十足地走过来:“本宫再押就是,你说这次从哪里下手?”
严成锦摇摇头:“押不中了,张王两位大人必定会将所有考题看一遍,才会出题。”
以张升和王华的谨慎,会从更宽泛的方向出题。
朱厚照微微张着嘴巴,道:“那本宫岂不是赚不了银子了?”
银子?严成锦心中想的却是宋景和谢丕。
如今考题一改,又变成了未知。
他得到消息,康海在良乡的藏书馆,此人是弘治十五年的状元。
按时间来算,康海应当弘治十五年才来京城才对。
但良乡藏书馆吸引了天下读书人。
康海正是被良乡藏书馆,吸引而来,在顺天府乡试,解元未必是还是谢丕的。
“殿下还是别害人了,就算押中,陛下还会改题。”
朱厚照押题和坊间押题不一样。
这厮被锦衣卫盯着,一举一动,皆在弘治皇帝的眼中。
坊间的书院,押中了,不考完,谁也不知道。
“断本宫财路,便是杀本宫父母,此仇不共戴天!”朱厚照牙齿咯吱作响。
“……”
严成锦好心劝道:“殿下莫要学良乡流民那一套,要文明。”
“本宫只是想表达一下,本宫现在很生气。”
朱厚照气咻咻地骑上大马,迅速回宫了。
严成锦猜,那个举报的人要倒霉了,但又与他何干呢,说起来他也恨恶此人……
希望不是牟斌。
回到宫中,
朱厚照将那些平日跟踪他的锦衣卫,全找过来。
“殿下,真不是咱们禀报,是国子监祭酒周福。”
锦衣卫百户哭丧着脸道。
朱厚照记得那个23书网华殿听过经筵来着。
竟敢断本宫的财路!
“这么想起来,本宫许久都没害人了……手都生了。”朱厚照认真地嘀咕。
片刻之后,东宫的太监被集中到大殿中,倒夜香的也来了。
小太监们站成一排,大家一起出谋划策,绞尽脑汁地想着。
东宫的管事冯太监哭丧着脸:“殿下,能想的法子都想了。”
“一群饭桶,害人都不会。”
朱厚照想起了刘瑾,要是刘伴伴在此,定然很快能出主意。
他突然发现,自己变成好人了,想了这么久,也没想出法子来。
定然是被老高传染了。
想到严成锦,朱厚照突然灵机一动,顿时有了。
老高这家伙,弹劾过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致仕。
“对,本宫要让他致仕,不,还要让他家财散尽,京城赚钱京城花,一分别想带回家!”
朱厚照咬着洁白的虎牙,恶狠狠地道。
不一会儿,小太监抱来一本大明律,还有李东阳亲手写的讲义。
“殿下,周福的所有宗卷,都偷来了。”
“殿下,严大人写的弹劾疏奏,也偷来了。”
几个小太监苦着脸禀报。
朱厚照撩起袖子,翻看严成锦的弹劾疏奏,仔细研读了三遍,发现了规律。
老高找的罪名,皆证据确凿,才一弹必胜,可周福有什么罪名?
他翻看那些宗卷半天,也没有找到一条……
“弹劾本宫就是大罪!”朱厚照想了想,乐道。
手落在纸上,开始模仿李东阳的行书。
严成锦用的就是李东阳的行书。
说起来,朱厚照从小受李东阳教导,比严成锦还熟悉李东阳的字迹。
到了深夜,写了好几遍,挑出最满意的一份。
“快,送去奉天殿。”
朱厚照美滋滋地伸了个懒腰,天一亮,周福就要滚蛋了。
奉天殿,
弘治皇帝起了大早,翻起疏奏,却看见第一本是严成锦的弹劾。
翻开一看,竟是弹劾周福的疏奏。
“朕记得周福,此人是国子监祭酒,老实本分,怎会触犯如此多罪状?”
但严成锦的疏奏,十有**都是真的。
此子异常慎重,若非证据确凿,不会弹劾。
萧敬和牟斌相视一眼,这等大事,厂卫没查出来,反倒让都察院查出来了?
“陛下,奴婢再让人去查查。”
“不必了,上早朝吧,朕亲自问严卿家。”
小太监敲着金钟,官员穿过金水桥,鱼贯进奉天殿。
严成锦跟在戴姗身后,如今他是都察院的二把手,自然走在前面。
百官站定,张家兄弟也走进了大殿中。
弘治皇帝目光看向严成锦,声如洪钟:“严卿家弹劾的罪名,从何而来?”
严成锦微微抬头看着弘治皇帝:“臣没有弹劾啊。”
“这不是你疏奏,又是谁的?!满朝文武,只有你一人模仿李卿家的字迹,难道还有第二个严成锦。”
弘治皇帝眼神示意萧敬把疏奏送下去。
严成锦翻开看一眼,心中微微惊讶。
行文的底层逻辑,以及字迹笔画,全都如出一辙。
有人盗用了本官的名声。
他微微抬头看向李东阳,不可能,李东阳不屑于模仿他,更没有理由弹劾周福。
“高仿做得跟真的一样,此人是个高手。”
不是严成锦?弘治皇帝有些震惊。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不仅临摹了严卿家的字迹,连弹劾的想法都能临摹。
李东阳等人也疑惑,谁会干这等不要脸的事。
“给我等三人看看。”刘健郑重道。
萧敬又把疏奏呈过去。
刘健捧着疏奏,李东阳和谢迁分别站在两侧,仔细研究。
“这字,还真的跟严成锦的一样,连弹劾的手法,也是相同的风格。”
内阁经常票拟各种疏奏,对大臣的字迹,无比熟悉。
正在这时,严成锦站出来一步,微微躬身:“臣这边建议,先怀疑太子殿下。”
弘治皇帝老脸微微一抽。
刘健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不会,太子的字迹,本官清楚……这……”
说完之后,他又觉得有些莽撞了。
毕竟,字迹是可以模仿的。
萧敬微微躬身:“问奉天殿门监便知。”
严成锦看了那封疏奏,朱厚照玩大了,好几条大罪,像大白菜一样被安在周福身上。“若真是太子干的,太子真是个……高手。”刘健由衷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