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过去，严成锦在等京畿外传回的消息。</p>
翌日大清早，来到都察院值房。</p>
方坐下，便看见文吏拿着疏奏快步走进来。</p>
“大人，南京御史传回的急奏！”</p>
“大人，扬州府御史传回的急奏！”</p>
“大人，松江府御史传回的急奏！”</p>
三人话音刚落，又冲进来一个御史：“大人，蒲州淮安府御史急奏！”</p>
“大人，宁夏府御史急奏！”</p>
接连十几封急奏，被送来值房中。</p>
严成锦淡定地接过疏奏，仔细瞧了两眼。</p>
“大人，十一府、四州、十一县、一京，共二十七地发生地崩！”</p>
宁、杭、绍、嘉、苏、松、常、镇、淮、扬、宁等府、以及通、和、蒲、解四州，还有南京，一同发生地崩！</p>
凶兆……大大的凶兆！</p>
地崩不是最严重的，毕竟房屋不高，震不死几个人。</p>
重要的是，地崩带来的反应。</p>
多府都是江南之地，江南是朝廷的赋税大头，一旦发生地崩，国库今年的赋税，又要打折了。</p>
霎时，严成锦目光微微一凝，看见急奏上的几行字：宁夏城墙崩塌，三边总制严大人被埋于城下……</p>
“本官成孤儿了？”</p>
严成锦心中犯嘀咕，继续往下看：</p>
严大人如今身负有伤，如今鞑靼人聚兵于城外，严大人率军迎敌……</p>
身负有伤，也就是还活着。</p>
他打算派胡大龙前往宁夏一趟，城墙没了，正逢开春，又要打仗了。</p>
“陛下收到疏奏了吗？”</p>
御史道：“还未有人通报。”</p>
严成锦沉思片刻，盛世难如登天，有许多不可抗的天灾。</p>
自明中开始，就极多地震，就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也无法改变。</p>
此时，内阁。</p>
刘健呷了一口茶，文官接连将急奏送进来，看了一封，他还算淡定。</p>
可看到第二封、第三封时，后背满是密汗，浑身宛如死人般，凉透了。</p>
他屏住呼吸，看向李东阳：“宾……宾之，你方才回来时，陛下可还在文华殿？”</p>
李东阳走过来看了眼，全是地崩的疏奏。</p>
松江府更是吓人，惊涛骇浪十几丈高，原本该登陆的商船，失期了。</p>
“刘公，我等先去见陛下吧！”</p>
“嗯，需给陛下来定夺。”</p>
很快，刘健三人来到文华殿。</p>
弘治皇帝见他们三人齐来，手中又拿着疏奏，心情微微忐忑：“三公有何事？”</p>
“陛下，真地崩了。”</p>
弘治皇帝心中松了一口气，放下豪笔：“年年有地崩，命户部发赈银就是。”</p>
“这次不一样，二十七地地崩！江南首当其冲。”刘健颤抖地声音道。</p>
“宁夏的城墙塌了。”</p>
弘治皇帝脑中嗡地一下，脸色惨白：“二十七地？”</p>
平日，一地发生地崩，就足以让国库财政吃紧。</p>
如今，二十七地……</p>
他有种预感，国库今年要破产。</p>
正在这时，小太监跑进来禀报：“陛下，兵部柴大人求见！”</p>
柴升大步走进殿中，面色忐忑，朝弘治皇帝躬身：“陛下，安南传回疏奏，庞渭领军大败，被敌军斩首，大军困于安南……”</p>
轰地一下，弘治皇帝的天塌了，双目发黑，险些倒在书案上。</p>
柴升不敢抬头，谁知安南人竟如此骁勇。</p>
此时，殿外，王琼提着衣摆小跑赶来，平定一下呼吸，走进奉天殿中：“臣王琼，见过陛下。”</p>
“国库还有多少库银？”弘治皇帝直接问道。</p>
“四百余万两，不过，除去要发俸禄、西南军饷、大运河修缮，只有三十万两可动用。”王琼道。</p>
弘治皇帝的心坠下万丈深渊。</p>
谢迁叹息道：“臣等当初，便谏言不可修大运河。”</p>
柴升也道：“陛下，当务之急，是召百官商讨，多地需赈银，无靡费对安南出兵了。”</p>
言外之意，断掉西南的军粮。</p>
谢迁颔首点头：“安南还不足为俱，心腹大患是西北的鞑靼。”</p>
堂堂大明，被安南打败，将在四夷中颜面尽失。</p>
但如今二十七地地崩，朝内自顾不暇，赈银都发不过来。</p>
鞑靼人又趁机对宁夏出兵，</p>
天要亡大明不成……</p>
弘治皇帝坐在龙椅上，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冷静下来，传旨道：“令百官上朝。”</p>
不多时，奉天殿。</p>
百官在底下窃窃私语，快午时了，陛下怎么还召他们上朝？</p>
弘治皇帝沉声道：“今日多地传回疏奏，地崩有二十七地，鞑靼趁机出兵，西南战事大败。</p>
朕决定，断西南军响，传令撤军。</p>
大运河，也暂且先不修了。”</p>
百官中一片骚动，竟有二十七地地崩。</p>
一处地崩，就需赈银二三十万，且免税一年。</p>
严成锦仔细思索片刻，韩文领大军还在安南，此时断粮，易令全军覆没。</p>
“臣以为不可。”</p>
都察院的方向，一道平静的声音响彻大殿，令大殿全都安静下来。</p>
弘治皇帝看向严成锦：“朕知道，出兵安南和修整大运河，都是严卿家谏言，并无怪罪你之意，你就不要劝谏了。”</p>
严成锦躬身道：“臣知道国库告急，但有一法，可令西南继续进兵，大运河工期如期进行。”</p>
“哪里来的银子？”</p>
“发行战争国债。”</p>
维多利亚女王，没有钱完成海外扩张，但她发行战争国债，让资本出钱，扩大了海外殖民。</p>
弘治皇帝露出疑惑的神色：“何谓国债？”</p>
百官同样一脸茫然。</p>
“也就是，朝廷向士绅借钱，给士绅一张借条，并承诺按月给利息。”严成锦言简意赅。</p>
向士绅借钱去打仗，倒是闻所未闻。</p>
百官一脸茫然。</p>
严成锦继续道：“并非一定是支付利息，也可以战利品，让士绅瓜分。”</p>
弘治皇帝问：“若是输了呢？”</p>
“朝廷举债度日。”</p>
输了，会引发朝廷金融危机。</p>
将国内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到战争中，意味着，朝内的物资和钱银陷入匮乏。</p>
且，士绅对朝廷失去信心，转而拥护起义的军阀，比如宁王。</p>
严成锦皆考虑到了。</p>
柴升吁叹一声：“士绅岂会愿意掏出银子？”</p>
“柴大人说的不错！”王琼道。</p>
换成是他们，也不愿意白掏银子给朝廷去打仗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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