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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过部同时遭到岸上曹军的攻击和水上船只的射击,抵挡不住,只得暂时后撤。但曹变蛟却并没有选择趁此机会扩大战果,而是下令撤退。
随着时间的推移,曹军兵力不足的问题便突出了,士兵的体力是有限的,如果没有足够的预备队来轮换,就无法长时间地作战。闯军有足够多的预备队,但曹变蛟从陕西带来的营兵只有两千人,山西本地部队则难以顶住闯军。起初曹镇老兵们体力充沛,可以压着闯军猛打,但一旦他们的体力被消耗,曹变蛟没有那么多人手可以接替他们。
官军从一开始就把希望寄托在用一波最猛烈的攻击直接打垮闯军的防御上,从来没打算把这场战斗打成持久战。既然三板斧抡完了还没能收拾掉闯军,那就该撤退了,死拼下去只是徒然损耗兵力。
曹变蛟和孙守法都在退却,官军此时战力尚强,又有船上小型火炮的火力掩护,虽然闯军尽力攻击,但始终打不垮官军的断后部队。李自成下令主力停止追击,只派小股兵马袭扰官军。曹变蛟稳扎稳打,缓步后撤,直到天黑才退回霍州。
闯军战死了约九百人,曹镇战死七百余人,另有一百多人被俘。但是曹镇老兵的损失并不大,还不到一成。被官军强征来的民夫在混乱中被打死数百人,大部逃散,还有六七百人被闯军俘虏。经过了一冬的整训,闯军的实力有所提高,而曹镇又用了太多的杂牌部队,所以伤亡数字比石楼山之战时接近了许多。
抓住的几百俘虏全是山西本地的百姓或乡勇,所以除了几十个主动想入伙的之外,李自成直接让其他的人统统滚蛋。就算把他们都拉出去砍了,曹变蛟也一点都不会心疼,随便到哪又能再抓一两千炮灰,杀之无益。
李自成环顾战场,今天又断送了两千多条人命,阴地关前尸体横陈,黄土浸血。李自成的卫队伤亡了一半,有二十多人战死。看着这些与自己朝夕相伴的人被一个个抬下去,纵然是见惯了死亡的李自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这些人都是在他的命令之下赴死的,很可能因为他某方面的能力不足、某个命令的错误就白白牺牲。
然而如果李自成撂挑子不干,死人只会更多,所以李自成也就是稍微这么一想,便立刻去干自己该干的事了。
阴地关之战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虽然挫伤了官军的锐气,可是并没有给官军的主力造成沉重打击。曹镇实力仍在,闯军依旧无法在汾河谷地分散打粮,那么粮食危机就无法解决。
但闯军经过阴地关之战后,现在只能出动不足一万人的兵力,要强攻曹镇据守的霍州,也是力有未逮。
无奈之下,闯军只得选择分兵,李自成带着刘宗敏、李过、谷可成、刘芳亮四队留在阴地关防守,田见秀、赵胜、李文江、袁宗第四队兵分四路进入灵石县境内打粮。官军出动要给足赏银,连续作战的能力不强,一般来说,打了一场消耗较大的战斗之后都得休整一段时间,何况征船、装护板、抓民夫这些工作也都需要时间,李自成他们五千兵马守住阴地关还是能办到的。
阴地关旁又添了一片坟墓,为防官兵盗掘尸体枭首领赏,闯军埋葬己方死者的地点都很隐蔽,也不立任何标志,连坟包都没有。官兵的尸体就简单得多了,在路边随便刨坑一埋就行。李自成率众将祭奠了死者,他们的牺牲让曹镇至少半个月不能行动,而这半个月内,闯军打土豪所得的粮食能供给军需约两个月。
造反的日子,就是这样不断用一部分人的死延长另一部分人的一点寿命。
李自成带着众将祭拜已毕,对身旁的田见秀说:“该让王瑾回来了。”
此时的王瑾,正在山东忙着捡漏。王瑾最熟悉的关宁军要六月份才会入关,他捡漏的对象主要是三支部队:陈洪范的昌平兵、邓玘的遵化兵和刘泽清的山东兵。
到了南明时期有“活秦桧”之称的陈洪范,从昌平带着三千兵马前去支援登州。陈洪范为了求官到处钻营,花钱无数,当然得靠喝兵血来补亏空,昌平兵的待遇在各路援剿兵马中堪称最差,不断有人开小差逃走。
王瑾派出探骑,把很多逃兵都收拢了过来。如果碰上官兵在抢劫百姓,犯了人命的就地处决,没犯人命的逮捕收编。
高杰和辛思忠还以为昌平兵是给皇帝守陵的精兵,应该不好招降,没想到竟然出奇地简单。只消喊一声:“兄弟,我们是原山里的寨主,来入伙吗?”轻轻松松就能喊来十几个人,这些逃兵问一问闯军现在吃什么,就喜滋滋地入伙了。
自辽事爆发以来,昌平兵累次被征调上阵,损失很大,但待遇却不见提高。此次出兵,陈洪范为了减少开支格外“俭省”,连马匹都不带,拿士兵当牲口用,吃的食物也粗劣不堪,是以士兵纷纷逃亡。
这些士兵虽然是营兵,但也多为卫所的子弟应募入伍,逃回家的话会牵累家人,就算没人追究,家里人口太多,田地太少,也养不活他们。穷成这样,自然娶不起老婆,没有孩子,大家对于落草都没什么心理压力。
最近闯营的粮食补给比较充足,所以王瑾把供给标准提高到了早晚各一顿杂粮干饭。官军逃兵们对此感到非常满意,陈洪范只给他们喝粥,粥里还有谷糠。甚至有人主动跑回去,把自己亲厚的弟兄拉过来。
刚收容的官军的吃相颇令闯军士兵震惊,这些逃兵在脱离了军队之后,只能靠偷鸡摸狗来维生,一个个都饿得脱相了。理论上来说,他们可以抢劫,但是靠近大路的大型村庄都有乡勇守卫,看见溃兵就放铳放箭,没有乡勇的小村庄都在偏僻地方,这些逃兵又不认路,很难招待。所以,很多人被闯军收容时的尊容与饥民没什么两样。王瑾对这样的状态并不陌生,当年他从北京一路逃亡陕西时的模样还不如这些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