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东厂番子的话,魏忠贤脸上却并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微微挥了挥手,说道:行了,本公知道了,下去吧。
是,厂公,属下告退。东厂番子有些意外的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躬身应道,起身后退了几步,退出了大厅。
都察院御史杨维垣、兵部给事中杨所修,同参崔呈秀这件事,魏忠贤其实早就知道了,而且,这件事本来就是魏忠贤安排的!
当初,杨维垣、杨所修两人出现在魏忠贤的住处,就是被崔呈秀正好碰上那天,就在这里,就在这间大堂上,魏忠贤才刚刚和杨维垣、杨所修两人商量决定好了这件事!
崔呈秀是自己手下最为得力的干将,朝野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一点,就算魏忠贤或者崔呈秀想要否认,也绝对否认不了!当然,魏忠贤和崔呈秀也从来都没有否认和避讳这一点!
甚至于,崔呈秀其实还很是以自己是魏忠贤门下义子义孙之首为荣,也常常以阉党二号人物自居,甚至连内阁首辅黄立极、次辅施凤来等人,也完全不放在眼里!
如果不是年龄资质不够的原因的话,甚至于在崔呈秀看来,内阁首辅那个位子,完全就应该是他的!
因此,只要眼不瞎耳不聋的人都知道,参劾崔呈秀,其实就是参劾魏忠贤!就是跟阉党,跟魏忠贤作对!
可是,谁也不知道,杨维垣和杨所修,参劾崔呈秀,其实完全是奉了魏忠贤的命令。而之所以参劾崔呈秀,其实也只是为了试探一下新皇帝对魏忠贤,对阉党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仅此而已!
如果新皇帝真心容不下阉党,在大朝会上,说不定就会顺水推舟,做出查处崔呈秀的决定来!可如果新皇帝并没有要动阉党,动魏忠贤的意思,就会将这件事按下来,最后不了了之!
当然,最后不管皇帝对阉党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过了今晚,等到明天早上,六部、内阁就会收到无数份条陈,有为崔呈秀脱罪的,也有参劾朝中其他文武大臣,甚至是参劾杨维垣和杨所修的。
总之,就算皇帝不想将崔呈秀的事情按下去,魏忠贤也会有办法将事情按下去!如果按不下去,那就将朝野内外掀个底朝天,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
皇帝再厉害,也总不能真将整个朝堂上的文武大臣,全都给赶出京师去,或者全都锁拿问罪吧?这大明的朝堂,光靠一个皇帝,可根本没法玩得起来!
其实,当初崔呈秀碰见杨维垣、杨所修的时候,还在自己面前,善意的提醒了一句自己,让自己小心一些杨维垣和杨所修这两个刚刚从外道回京的御史!
只不过,崔呈秀怎么也没想到,杨维垣和杨所修参劾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他本人吧?当时,魏忠贤其实也很想跟崔呈秀透个底,也好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可那样一来,崔呈秀被参劾的时候,在朝堂上的表现,恐怕就会有所纰漏,万一被皇帝看出破绽来了,自己这番苦心,可就白费了!
因此,当时在犹豫了一下之后,魏忠贤最终还是没有提前告诉崔呈秀!只是现在看来,自己没有提前告知他,恐怕也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呢!
之前散朝的时候,魏忠贤派了东厂番子去请崔呈秀过来,崔呈秀都没过来,恐怕就是在表示自己的不满吧?
崔呈秀很聪明,以他的聪明才智,在被杨维垣和杨所修两人共同参劾的时候,恐怕就已经想到了,这是自己的安排,否则怎么可能杨维垣和杨所修两人同时出现在自己的府邸之中!
既然能够想到这一点,而自己当时又完全没有对他透露半点风声,崔呈秀现在心里有些意见,自然也是人之常情了!
自己也只能在以后,多多的补偿他了!
想到这些,魏忠贤忍不住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自己最近做的这几件事,好像都有些欠考虑了呢,嗯,甚至可以说是昏招频出了!
难不成,就因为先皇上仙,自己也真的有些急昏了头了?
魏忠贤正胡思乱想着,一个东厂的番子,又脚步匆忙的小跑了进来,走到魏忠贤跟前,跪下磕头行礼说道:厂公,涂大珰派人来了。
涂大珰?魏忠贤微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东厂番子说的是涂文辅。微微愣了一下,魏忠贤急忙说道:快,快让他进来。
是。东厂番子急忙应了一声,后退着出了大厅,不一会儿,便又带着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几步走到了魏忠贤跟前,跪倒在了地上。
魏忠贤仔细一瞧那小太监,的确是涂文辅身边的人,而且还是涂文辅在宫中收的义子,应涂文辅所求,被先皇天启皇帝赐名的涂全忠。
侄儿涂全忠,拜见伯父,伯父万福永安。涂全忠乖巧的跪倒在魏忠贤跟前,磕头行礼说道。
好,好孩子,快,快起来。魏忠贤急忙招手说道,来,过来说话。
是,伯父。涂全忠跪着上前了几步,挪到魏忠贤跟前。
魏忠贤仔细地端详了他一下,有些心疼地说道:黑了,也瘦了,在皇陵山中,吃了不少的苦头吧?
能为先皇略尽忠心,苦点累点,也算不了什么。涂全忠笑了笑说道。
听了涂全忠的话,魏忠贤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先皇待咱家,待你父亲(涂文辅)都不错,你父亲和你,能够在山陵中,为先皇再尽忠心,也足见忠义了,只是
说到这里,魏忠贤忍不住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自己对先皇的这片忠心,新皇可是半点情都不肯领呢!
长叹了一声后,魏忠贤才又说道:算了,不提这些也罢。你父派你来见我,可是有什么紧要之事?
涂全忠微微笑了笑,说道:伯父,家父许久未见伯父,心中甚是挂念,故而遣小子,专程前来拜访伯父。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涂全忠又说道:说起来,家父能够出任山陵监工大使,也多亏了伯父的一力保荐呢!
魏忠贤轻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这事不用谢咱家,咱家也没使上什么力气。
当初,内阁辅臣在先皇山陵五使的任命上,又增加了一个山陵监工大使,以内官充任之。当时魏忠贤提出的人选,其实是徐应元,监工副使才是涂文辅。
只不过当时皇帝说,徐应元去了凤阳皇陵,祭拜大明始祖,山陵监工大使之职,才落到了涂文辅的身上。
听了魏忠贤的话,涂全忠急忙又说道:那也是因为伯父一力举荐的缘故,若没有伯父在皇上面前替家父美言,家父如何能做得了这山陵监工大使?
说着,涂全忠又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叠薄薄的纸片来,躬身递给魏忠贤,说道:伯父,这是家父命小侄进献给伯父的一点小小的心意,还请伯父笑纳。
魏忠贤低眼一瞧,便已经认出了涂全忠手上那一叠薄薄的纸片,全都是银票!微微愣了一下,魏忠贤才接过了银票,展开一看,最上面一张,便是一千两的四海钱庄的银票!
魏忠贤见此,不由得又愣了一下,略微清点了一下那一叠银票,竟然全都是四海钱庄出具的巨额银票,足足有二三十张,面额最小的,就是一千两,最大的,足足有一万两!
而魏忠贤手上拿的这二三十张银票,少说也在五六万以上了,甚至很有可能有十万两!
魏忠贤见此,不由得也猛地吃了一惊,失声说道:这么多银子,你,你父亲是从哪弄来的?
嘿嘿,伯父,家父身为监工大使,管着山陵工地上的财计审核呢。这些都是家父从那些泥腿子的口粮中,省出来,拉去四海钱庄,典当来的。涂全忠嘿嘿轻笑着说道。
听了涂全忠的话,魏忠贤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望着涂全忠,过了好一会儿,魏忠贤才回过神来,对涂全忠说道:小涂子,你,你父亲,克扣了多少工人口粮?
也,也没多少,父亲说了,这些钱,有一半都是伯父您的,所以就专门派小侄跑了这一趟。
一半?也就是说涂文辅手上,至少还有十万两银子!嗯,还不止,涂文辅虽说是监工大使,可山陵工程中,当时自己可是足足派了好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监工使,还有监管、现场监督等等,可足足有上百个人啊!
这些监工、监管、现场监督什么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大一锅油水,全落进涂文辅的手中?
也就是说,山陵工地上,被涂文辅他们克扣下来的那些工人的口粮,都足足有二三十万两,甚至更多了!
想到这些,魏忠贤顿时不由得又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良久才怒喝了一声:糊涂!~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