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阴晦,邪马台北城之外,上万血旗大军影影绰绰,巍巍然逼向北门,颇一副志在破城之势。只是,那份速度,那份小心,委实磕碜,恨不得一里路就要走上千年万年。以至于北城门上的重进甲心焦火燎,好险没跳出去提醒他们:丫丫个呸的,免费进城还不利索点,就算有埋伏,也不可能在城外啊!
望眼欲穿中,城外的那群身影终于行至城墙一箭之地,可令重进甲差点急疯的是,他们竟又突兀停下了。然后,一名黑影上前几步,一边冲城门下的两名献城奸细招手示意,一边低声叫唤道:“过来,快过来,验明正身!”
卧槽,这是偷门袭城还是城门公审啊?重进甲此刻很想提刀砍人,心中更隐约生出不祥的预感,但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他别无选择,只得咬着牙点点头,示意城门边的心腹侍卫让那两人接受要求,前去答话。
两人中,一人是重氏的心腹死士,另一人却是公孙府夜访汉营的那位管家。说来公孙霄逃得仓促,只带走了十余直系亲眷,那位出城勾连的管家倒是不曾走脱,重进甲却有了机会,威逼利诱兼控制家小,从而令其出面诱敌。
并不担心出城二人反水,重进甲只盼对方主将莫要太过婆婆妈妈、疑神疑鬼。只可惜,重进甲的期望再度落空,两人被带到对方阵中之后,城外场景似乎就这么定格了。校验个身份而已,怎么搞得比情人久别重逢还啰嗦呢?
等呀等呀,盼呀盼呀,没等到城外有所变化,倒是等到城西城南的又一波袭扰鼓噪:“杀啊,杀啊...”
不对!?重进甲霍然一惊,他突然意识到,为嘛今日它处城门的疲兵骚扰持续得这么久,动静又这么大呢?须知为了伏击并痛歼汉军,他已孤注一掷,将上万守卒主力皆调集到了北门这里,其余各面的城头,甚至算上凑数的老弱,每面也就千余人而已!
“大倭,大倭,大事不好啦!血旗军大举攻城了,南城眼见告破,还请大倭速派援兵啊!”不待重进甲想清其中关节,身后响起一声哭喊。他霍然回头,却见一名倭兵沿着南北大道,纵骑狂奔而来,而在其身后,则是被火光染红一片的南城门。
嗡的一声,重进甲顿觉脑中钟罄齐鸣,如同开了法会道场。偏生这时重映枭也后知后觉的叫道:“家主,我等中计啦,快,快快,赶快调兵支援南城啊!”
“聒噪!”重进甲一声怒吼,此刻,他哪里还不明白,血旗军今晚的第一目标是南城门,眼前北城外的那些黑影,不过是钓饵抑或备份而已,是声西击东还是声东击西,全凭城中布置而定。至于敌方如何勘破城中布置,真一开打便啥都明白了,可怜自家带着主力还在这儿巴巴等待。
“快,关门,快,田中统领,率本部三千人,速速支援南门,还有,山田统领,率你部三千人,速速前往西门...”下一刻,重进甲立马手忙脚乱的开始调兵遣将。只是,凭借其他城墙上的那点老弱病残,兼有勉强糊起的那些撞城锤缺口,各门还能撑到自己的援救吗?
“城破了!城破啦!汉人杀进来啦...”怕什么来什么,不待重进甲重新部署完毕,南城方向已经隐隐传来惊叫,带着凄厉绝望,迅速在城中蔓延,并直达北门的上万主力伏兵。
必须说,城池防御是倭兵抵抗血旗军的最后一道物理防线,更是倭都兵民坚持抵抗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重进甲悲哀的发现,历经十数日的煎熬与打击,城上城下的大倭勇士们,不管民壮还是精锐,皆已到了强弩之末,而南城门告破则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一刻,倭人军兵的眼中已经只有恐惧,再无战意!甚至,重进甲已然看见有军兵开始脱甲溜号,更有王城根的口音在不满的怒吼:“什么将军统帅,会指挥打仗吗?都他妈的一帮饭桶,人傻就回家抱孩子去嘛,何必还来折腾弟兄们...”
“跪地免死!跪地免死...”邪马台城,惊叫声逐渐被另一种愈加嘹亮,愈加齐整的口号声取代,有来自南城方向,也有来自北城外的那些站桩磨蹭的黑影。
浑浑噩噩的,重进甲再度将目光投往北城之外,那帮可恨的黑影依旧原地不动,似在戒备着己方从此门杀出,更似赤裸裸的嘲笑。双眼发直,嘴挂自嘲,重进甲一脑空白,直到西门方向突然再爆“破城”惊叫,他终是哇的一声,口中飙出三两鲜血,不支栽倒。不过,利用昏迷前的最后一丝清明,他却也没忘手指东门方向...
当重进甲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已拂晓,微雨再起。他发现自己正被人背着在林间穿行,身周则是他重氏的族人与亲信忠属近千人。而前方不远,应当就是邪马台方国南部地区的一片大型芦苇荡,在那里,他早就偷偷令人准备了一小批快船。显然,之前昏迷之际,他已被心腹侍卫们,趁乱背出了邪马台城。
回望倭都方向,雨雾朦胧,重进甲啥都看不见,但他还是对着那座奋斗大半生所在的城池,许下了此生的最大宏愿:“华兴贼子,莫要得意,我重进甲一定会回来的!倭都为证,我重进甲一定会回来...”
与此同时,邪马台城杀声渐止,稀薄的雨丝尚不足化去其间的血腥气息。北门城头,纪泽簇拥而立,神情复杂,丁点歉意的,三分遗憾的,以及十足肉痛的,他默然凝视城北的一场大火。那里是倭国王宫所在,准确说是王宫后院,正是倭国女王台与的居所所在。
自焚殉国!倭国女王台与用这样一种决绝而彻底的方式,结束了她那神秘而怪诞的一生,同时也断绝了纪某人利用她运作遮羞布的任何可能,偏生还用这场无情烈火,带走了纪某人极欲掠以支付战争消耗的大笔财富!
“瞧这场倒霉催的雨水,该大不大,放着王宫去烧,想它停吧,又滴嗒个不停。”动动脸部肌肉,纪泽勉强调侃一句,接着吩咐吴兰与范毅等人道,“亲卫与重装步骑接手王宫守卫,监察厅负责深入调查。待王宫熄火,须得仔细搜寻,女王遗骸、王玺、金银乃至女王血脉,皆需查证无误。”
“主公,四城要道,倭国王宫,一应国库,乃至权贵院邸,皆已落入我军之手,城中再无有组织的抵抗。”程远兴冲冲地上了城头,却是觉出了一份萧索,不由放低了声音道,“只是,重进甲及其族人亲信悉数趁乱逃遁,府邸中仅余老人与女眷,看似颇有准备。”
见纪泽略有皱眉,程远不无解释道:“昨夜围三缺一,逃出东门的有大批倭人,包括卑氏王族,大多已被截获,但却没有重氏音讯。说来说去还是这场雨水闹的,骑兵难行,大家都靠两条腿追剿出城乱军,难免出现疏漏。”
“无妨,丧家之犬而已,传令黄雄,特战军分散出去,搜捕倭方乱兵逃臣,多加注意重氏便是。还有,知会肥丰郡,全民暂停劳作三日,集结自保,加强防范,谨防受到乱兵冲击。”纪泽不在意的摆摆手,转头吩咐上官仁道,“传令行政署,组织已至乐岛的十五六万移民,作为今夏迁往倭岛的最后一批,及早浮海,直接在邪马台北部海岸登陆吧。”
这时,白望山上得城头,冲纪泽行了一礼,继而一脸怪异道:主公,那个公孙霄适才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哭着喊着想求见主公,说自己是真心投诚,仅是泄密败露,反被重进甲利用设伏而已。此事初查为实,且其家财已被重进甲超没,族人被关押,一应同党更已被诛。敢问主公现在是否接见?”
“某倒也相信他所言为实,可如今诸事繁杂,这等墙头草有何好见?”纪泽眼中闪过鄙夷,却又生生压下,淡然吩咐道,“告诉他,过去就过去了,他与族人可为公民,我华兴府也会对他们量才录用,不过,日后该如何行事,让他多去与小村正二交流交流。”
白望山嘿笑着离去,纪泽复又转向程远问道:“我军战损如何?共得多少俘兵?”
“初步统计,俘虏敌军三千有余,斩杀两千,更多倭兵本就民壮,却是去了兵甲躲入家中,一时尚不及排查缉拿。”程远也不翻看纪录,直接答道,“至于我军,战兵辅兵伤亡千五,革面军与农垦军伤亡两千,主要伤亡来自攻克王宫与权贵府邸。”
“权贵府邸!哼,传令孙鹏,率领血旗步营,抄没所有倭都贵人乃至卑氏王族的家财府邸,一应族人与亲信家臣,以及百人将以上的武将官员,悉数举家贬奴,男子永不赦免,劣迹者还当公审批斗!对了,那个公孙霄不是想要改弦更张吗,这事便交由他协办!”目露寒光,纪泽淡淡道,“至于寻常军民,不论俘虏与否,或征入革面军作为平民,余者视作从民,不再追究战争之罪!”
面泛犹豫,庞俊硬着头皮道:“主公,对倭都贵族是否处置得太过狠辣,其中不乏名望之辈,或于倭人民心不利。况且,我等日后还要征服半岛等处的其他番邦国家,此事传开只怕产生负面影响。属下以为,我军已然展示过霹雳手段,眼下是否该在倭北显示些仁慈心肠?”
“妇人之仁!若是打算善待他们,某之前早就和平招降了,何必非要用将士性命来夺城?此事无可更改,无需再提。”纪泽瞪了庞俊一眼,继而扳着手指道,“还有,入倭迄今,我方伤亡已有两万五了,伤亡抚恤外加物资损耗、论功行赏,这大笔开销从谁而来?总不能为了那点仁慈,亏了自家弟兄吧?”
众人一愕,忙掏出手指掐拨,渐渐脸色都黑了下来。仔细一算,半额抚恤的革面军足有一万五的伤亡,战兵辅兵与韩人农屯军伤亡则有万余,光是伤亡抚恤一项,就不下一百五十万贯,加上战功封赏与军械损耗,攻倭至此的总体开销至少两百五十万贯。这么大的缺口,即便刮地三尺,都恐怕不足呢。
“说白了,我等攻倭,本就是侵略,是毁其文明,伴以大肆掠夺。平头百姓还可善待改造,融入华夏,那些贵人就是掠夺对象兼文明余孽,只能打压。莫非将别个抢光光了,还想凭借返还点小恩小惠,就叫别个拥戴吗?”周边都是自己人,纪泽毫不掩饰道,“若非顾忌对内影响,某甚至想将他们上万人直接斩尽,一了百了。至于他国,如今主动迁入华兴府的马韩贵人可不少,大家看的是拳头,可非仁义!”
庞俊不再多言,却冲钱凤使了个眼色。略一苦笑,钱凤上前拱手道:“主公,算上北荒大岛,倭国原本有民近七十万,青壮约十七八万,从对马海战迄今,包括革面军在内,倭国青壮战死者已近十万,贬奴者近万,可谓剪灭过半,民心势必震恐难安。但倭人仍有从民以上者五十万,民壮七万,稳居我华兴府第二民族。为了尽快稳定倭岛,主公还当大加安抚啊。”
“某能以乐岛陈例,一视同仁对待倭人平民,已是底限,绝不会专事优待。”下意识的连连摇头,纪某人旋即辩解道,“再说了,倭人将被拆分为倭人与隼人两族,待得年底征服瀛州岛之后,他们可就非是第二大民族了。”
见到纪泽这副做派,钱凤哑然失笑,都知自家主公没由来的敌视倭人,果然不虚。干咳两声,钱凤硬着头皮道:“主公,属下并非要求主公给倭人更多好处,仅是希望主公能够娶一倭国王族的女子,用以缓和战争情绪,软化汉倭关系,从而尽快稳定倭人之心。”
呃,岛国女优?适才还对倭人杀气腾腾的纪泽,立即眼睛发亮,脑中更已闪现出前生午夜所流连的岛国风情片中,那些少儿不宜的镜头。下意识的,他脱口道:“嗯,这个主意可以有。”
呃!这下轮到钱凤等人觉得惊诧了,自家主公不是敌视倭人吗?本以为还需一番口舌,谁想这就应承下来了,如此态度翻转,该不会仅是因为好色吧?
“咳咳咳...”显也觉察出了不妥,却听纪某人欲盖弥彰道:“为了我华兴府稳定繁荣,本府主适当冒些危险,却也无妨嘛,当然,此事还当等到大战完毕,仔细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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