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之上,血旗水军吕翔所部与淮南水师迅速达成了战舰单挑的共识。尽管是以走舸小舰比斗艨艟大舰,兵力以一敌二,血旗众将却无忧色。倒是教导军史看着各自出阵的双方战舰,不无质疑道:“鹏飞,你这般用出火龙喷,固然稳胜,未免胜之不武,且这等杀器乃我血旗军独有,之前虽已降低使用密级,毕竟尚未在中原出场,不会涉嫌泄密吧?”
“胜之不武?哼,他们三倍于我,莫非我等还要傻乎乎与之肉搏吗?正该用此利器令之胆寒,最好就此退去,免得真正开战了杀伤太重。内战嘛,胡祸犹在,能吓止还是吓止的好。”吕翔语气淡淡,不以为意道,“至于神火油,呵,两三年前就在韩海与攻倭诸战中大放异彩,你当中原诸方不会窥探我华兴府,不知血旗军有此利器吗?嘿,小道消息,上面早就有意用之威慑晋军呢,我等又何惧对方一看?”
事实上,神火油的关键一在工艺,二在原料石油。如今其生产工坊与众多华兴保密工坊一道,被军事管制,设在琉球东方某片不知名岛群,窃取工艺不要太难;而且,基于华兴府对婆利大岛拓荒开发的深入,新的露天石油矿已被寻得,取代了林邑石油,从而实现了神火油完全自产,无需再担心被人卡断原料。故而,在血旗高层的认知中,神火油已从扮猪吃虎的秘密武器,变为了兼具威慑的战略性武器...
“隆隆隆...”言说间,双方比斗的两艘战舰已近两箭之地,即将进入床弩射程,淮南一方随之鼓号大作,旗幡飞扬,更伴有呼喝阵阵,为己方的斗兵勇士们呐喊助威,可谓声势滔天,威加淮水两岸!
相比之下,血旗水军却是平静的太多,没啥擂鼓助威,没啥挥臂呐喊,好似自家的走舸仅是出去随便溜达一圈,顺道小搓一顿而已。当然,走舸上的军兵并不托大,严格按照条例猫在自身战位,看来倒是显得抖抖索索,一改远距之时的嚣张骚包。
“弟兄们,今个就是咱淮南水师扬名之时,将军看着呢,袍泽看着呢,主上也在等着呢,都给老子打起劲来,定要将对面的那帮狂徒杀个鸡犬不留!”艨艟之上,侯灼一脸狰狞,挥刀狂吼,脸上的青春痘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哈哈,对面刚才还那么嚣张,这会儿连点声响都发不出来,定是被咱们给吓尿啦,啊哈哈...好了,床弩,预备...放!”
“咻咻咻...”“嗖嗖嗖...”床弩,接着是箭矢,其上都带有点燃的油脂布条,陆续从淮南军的艨艟上发出,间或落于血旗军的走舸之上,腾起了点点火苗。自然,雷声大雨点小罢了,想要射中老实躲在女墙掩体之后的血旗水兵,却是难上加难。
“噗噗噗...”走舸之内,血旗水兵们藏身女墙之后,一手推动水杆,一手抱着头部带拐的唧筒水管,将筒中的水喷向燃有火苗的船身,安全迅速的将火苗浇灭。不过,他们依旧不曾施放弓弩予以反击,而不时腾起的白雾,以及船体外表逐渐增多的烧痕,愈加显得他们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哈哈,对方被我等打傻啦!弟兄们,挠钩、跳板都给老子备好啰,以待跳帮砍杀!”两舰高速接近,只打人不挨打的淮南水兵们愈加得瑟,侯灼的嗓门也愈加高亢,恨不得双方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英勇无畏。他们却是不知,后方楼船之上,主将侯恺乃至周遥等人,已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果然,下一刻,战斗发展开始跳出淮南军的预计,当高速相向的两舰距离五十多丈的时候,血旗走舸利用其调控灵巧与明轮高速,突然间向右转向,远远避开了转向不及的淮南艨艟,继而再度左转,转眼便令两舰形成了相距十丈并将擦肩而过的态势。同时,走舸内传来一声爆笑:“淮南军的傻鸟们,这年头谁他妈还跟你等玩跳帮?”
“噗噗噗...”不待侯灼等淮南水兵明白过来,走舸已与艨艟隔着不足十丈逆向交错,两根丈长铁管则突然从走舸舷侧伸出,管口固有燃着的火绳,随即,有液柱状神火油从铁管中喷出,在管口点燃,像似两条咆哮而出的火龙,带着奔腾的火焰,直扑淮南军的艨艟。这等战术演练在血旗水军中早已司空见惯,走舸军兵耍得不要太娴熟!
按照固定配方混有硝磺胶脂等物的特质神火油,经由火龙喷,呈更细小的雾状液滴,具有更好的粘附性与可燃性。它们犹如不灭的火雨,喷洒到哪里,就粘附哪里,燃烧哪里。它们燃着船舷,燃着船桨,燃着甲板,燃着船舱,燃着船帆,燃烧着船上的一切,也包括船上不知所措的淮南兵卒。
“啊!啊!啊...”艨艟之上,一群淮南水兵正拿着挠钩跳板,提刀持枪,面色狰狞的比划着双方舰船的距离,他们身后,更有一排箭手拉弓满月,目光幽冷的盯着走舸,直待有倒霉敌人露出身形,就来个狠的,但下一刻,劈头盖脸的火雨便令他们再无展示勇武的机会,代之以展示凄惨非人的哀嚎!
说来缓慢,两舰航速却不慢,擦肩而过仅只一两个呼吸。转眼之间,熊熊烈火在交错而过的艨艟上暴烈腾起,这艘艨艟的左半侧已然彻底沦为火海。许多躲闪不及的淮南兵卒,包括那位之前犹在叫嚣的侯灼,也已成为火人,凄吼着乱窜乱跳,将大火带给别的同伴与别处船体;幸存兵卒别说正常作战,存活都成问题,谁还管他淮南军的比斗,纷纷跳水求生去也...
楼船之上,一片死寂,恰如整个淮南舰队的一片死寂!打脸,啪啪的打脸!自家又是擂鼓助威,又是旗号喧天,又是张牙舞爪的派出选手,就差亲友团载歌载舞了;而自家选手这一路又是关公耍刀,又是吕布舞戟,又是赵云神枪,就差再表演一个单掌裂石;可别个呢?
瞧别个血旗军的小小走舸,轻轻的来,沉默是金,闷骚如水,随手给个一剑封喉,就令他淮南军的一切表演戛然而止,好吧,说是啐了一口给喷死的更合适。不到一息时间,就完事了,就没下文了,叫自家情何以堪?
当然,丢脸之余,侯恺等淮南水师上下,还有深深的恐惧,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或曾听说过血旗军的神火油很厉害,可厉害到这般妖孽,厉害到别个根本没有还手机会,那就无法接受了。跟拥有这等大杀器的水军对战,打个毛啊!也是这时,他们才豁然明白,别个提出舰船单挑,真心是不想大开杀戒,不想扩大内战冲突的规模啊!
就在淮南舰队一片死寂之时,血旗走舸却再度风骚起来。喷死艨艟之后,它顺势驶近淮南舰队前方,踏轮转舵,在河心划过一段长长的U型轨迹,同时,两道火龙喷息再度凌空咆哮,向着淮南舰队方向遥遥喷射,经久不绝,形成一溜火云,继而落于水面形成一片继续燃烧的火海,且是随着水流向东漂移的一片火海。
看着血旗走舸划出S型轨迹,扭着屁股大摇大摆的西返血旗舰队,尽管它的船体比来时更多了弓弩与烧黑的战斗余痕,淮南舰队上下却是再无小觑之心,代之以惊惧的眼神目送其离去。
“火海在漂移,快看,它奔着我等来啦!”蓦地,一声惊惶至极的尖叫在淮南舰队中响起,顿时唤醒了死寂中的淮南军兵,继而就是一片慌乱。怀着对神火油的恐惧,可没谁希望自己的舰船像方才那艘倒霉艨艟一样陷入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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