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七月底,经过为期三月的大规模整顿,华国新占领的河北之地,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往压在百姓头上的士族阶层、地主阶级与勋贵集团被彻底打翻,大部分的土地矿产资源则变为华国公有。即便是小部分本属良善士民的私有不动产,也被华国以准军管的名义,暂时置于军政府计划体制的统一托管之下,其持有者则得到军政府相应额度的证明文书,留待一年半之后的私有化改制之际,重新兑现为具体的不动产亦或股权。
与之同时,河北之地绝大部分原本的底层民众,包括大量的隐户与奴隶,或直接释放或贷款自赎,彻底摆脱了人身家庭对世家大足的附庸束缚,变为了华国治下登记在册的自由平民。倒是许多原本高高在上的豪族劣绅,连同战犯华奸,及其亲眷族人和忠属爪牙,合计三十多万人被贬为了从民奴民,在河北大地一边修路改造,一边迁至海岸,直待被最终流放海外,彻底远离被他们一度统治的河北之地。
好一番天翻地覆,河北之地焕发出勃勃生机。原有的社会生产关系被彻底摧毁,代之以华国驾轻就熟的计划体制大开发。拿着工钱,吃下饱饭,穿上新衣,河北百姓爆发出冲天干劲,一片片田地被翻垦改垄,一座座工矿被升级新建,一个个村庄被重置整合,一条条路桥被扩建整固,一所所学校被义务开办,更有一间间水泥砖石的新宅平地而起,取代着旧有的茅屋陋室。
幼有所养,少有所学,耕有其田? 老有所依,行有所畅,宿无仪风。华国正在利用海外九州物资的强力反补? 全力将河北之地向着大同世界建设。毕竟? 一切口号宣传都是空的,想要真正吞并河北? 消化河北,稳定河北,长期稳步的提高百姓生产生活水平? 才是最为夯实的根本。
随着河北民众丰衣足食,美满在望? 地方民政随之也愈加关系捋顺? 愈加政通人和,而之前被迫进入军营封闭训练的那些旧军士卒? 以及部分重新招募的新兵,自也被知晓了家乡的一应变化? 思想改造愈加投入,对于训练整编也愈加配合。到了七月底? 二十余万以河北子弟为基础的新一批血旗战辅兵终于完成了整编建制? 虽仍需要进一步训练方可形成战力,却也意味着河北彻底步入了正轨。
进入八月? 金秋海平,出征近半年的七十万血旗大军? 除了部分野战军团移驻河北,以及些许战辅民兵直接回迁定居,余者则带着功勋封赏,开始了陆续撤往海外的凯旋之旅。与之同行的,还有数百源自河北的新选官员? 以及三十多万被强迁流放的从民奴民,不消说,他们中的过半,将会前往新予开发的爪州。
随着数十万大军逐渐撤离,巨变半年之久的河北,缓缓退去了战略重心的喧嚣,建设热度却是不减。而与之同时,好似高悬在中土各方头顶半年之久的一把利剑,也随之撤去。各方势力尤其是匈奴人,轻吐一口长期之余,一边加紧封堵河北的诸般措施,一边也不忘三令五申麾下军民,万莫去主动招惹华国地盘,以免自撞枪口,无端引得那头大老虎回头,再拿自家杀一把鸡,儆一把猴。
怎奈,哪里都有不识大体之辈。就在华国结束又一次谷穗甸甸的秋收,派出数万军兵,携自愿移民与从民平民五十万,前往爪哇东岛拓荒设州的时候,幽州之北的塞外草原,则也进入了秋高马肥打草谷的传统时节。那些塞外民族,尤其是那些附庸于鲜卑大族旗下的中小杂胡部落,可不清楚啥叫老虎的屁股不能摸...
幽州北平郡,徐无县北缘,密云山南脚,云山屯。这里地属燕山山脉中段,也即后世长城的古北口一线,不过,晋时尚无北齐或明代长城,早已形同废弃的秦燕长城则在更北的阴山一线。此时胡进汉退,这里已是汉胡实际分界线,其北虽仍留有少数汉家城邑,事实上已属辽西鲜卑与辽西乌桓的游牧势力范围。而此地的边塞防线,则仅是些设在要道处的堡寨群。
光是堡寨,自然无法阻挡强盗们对于烧杀抢掠的热情,纵在王浚与鲜卑乌桓的蜜月期,都不乏胡人小规模南下寇掠,前两年鲜卑乌桓背离王浚,打草谷更是屡见不鲜,王浚自不会为了升斗小民之苦而与鲜卑乌桓进一步恶化关系,遂令胡人的寇掠之风更加猖獗。
直到今春,七十万血旗大军携雷霆之势杀入河北,一时吓尿了周边诸胡,令他们愣是老实了大半年。可狗改不了吃屎,待得华国主力大军退归海外,自感虚惊一场的胡族们一清点入冬物资,呃,马无夜草不肥,大半年没抢,冬天真就不好过诶。尤其是底子薄的中小部落,还要向老大们上缴供奉呢,得,再不去打点草谷,情何以堪?
九月二十,风和日丽,秋高气爽,云山屯的村民们正如一只只蚂蚁,在村外田地里辛勤忙碌。田垄之上,刘大娘掌管着一桶茶水,给忙中稍歇的汉子们端来送去,那认真劲儿,丝毫不比下地干活轻松。谁叫这个活计是村集体安排给她的有偿劳作,红眼盯着的婆姨们多着呢。
瞟了眼已被收割大半的成片麦地,刘大娘的心情也和这天气一样舒爽。蓦地,她看见田坎上喝水的自家儿子,顿时快走几步,上前训道:“小二子,咱都送了一圈水了,你怎生还在这儿喝,都歇多久了,还想不想干活?”
“娘诶,您可是咱的亲娘诶!这半年天天都忙个不停,咱好不容易得空偷点懒,哪有像您这样还逼着亲儿子去干活的娘?”不无作怪的,刘大娘的儿子唉声叹气道。
“少贫嘴!快去干活,别叫他人说闲话,坏了咱老刘家为人实诚的名声!”刘大娘却是不吃儿子那一套,直接将儿子一脚踹起,口中还笑呵呵道,“累什么累,小年轻可不能怕苦,若能跟着华王,天天过上这等好日子,再累点也值!”
刘大娘这是有感而发,瞧这半年,没了贪官污吏前来敲诈,没了地主老财横行乡里,更没天煞的胡人跑来烧掠,自从被归入了叫什么的集体农庄,饭管够,衣发新,娃有书读,还给定期发工钱,年底更能从这拨收成中抽头,尽管干活累些,垦荒种田之外还得修路开渠盖房等等,成天没个闲,可说来都是为了老百姓自己所用,有啥好埋怨...
勤劳而满足的村民们却不知道,就在此刻,云山村之北五里的某条崎岖山道上,行来了一支四百余人的骑者,队中还混有数百驽马。看他们的衣着相貌,显是一众乱七八糟的杂胡,而看他们人人佩刀背弓,分明却是闲时牧马战时为兵的草原游骑。
啪一声鞭响在队伍前部响起,一名衣衫褴褛的瘦削汉人随之在马上一个趔趄,出手的是名装饰华贵的年轻胡人,却见他一脸不耐烦,狞声问道:“宋二,到底还有多远才能出山?这都快走两天了,该不是你这厮迷路了吧?”
那个叫做宋二的汉人疼得一个龇牙,旋即却堆上一脸谀色,赔笑道:“少组长,就要到了,这里小的极有印象,这次肯定错不了,小的胆敢保证,前方再拐过三个小山头,有个十里路,就是山外,好似山口那儿还有个叫做云山屯的村子。”
“哦,很好,只要你能带对路,此番回去,老子就允你独立一帐,帮老子管理那些汉奴。”十里路少组长还能接受,他这才点头道,“不过,若是你小子带错路,小心被剁碎了喂狗!”
宋二听得一个激灵,这位少组长可是真就剁过,但随即,他又面露喜色,忙翻身下马,磕头连连道:“决计错不了,小的多谢少组长提携之恩,日后定为少组长做牛做马,不敢稍辞!”
“得了,得了,快起来前头带路吧。”少组长嘴挂不屑,不耐烦道。像是宋二这样被掳至草原的汉人奴隶,那过得都是猪狗不如的日子,没几个能活得善终,他只要随便丢根骨头,便能抓来一堆愿意跪舔的,哪怕是叫他们带路去祸害其他的塞内汉人,他委实不稀罕这等软骨头。
这时,身边一名年纪颇长的胡人凑前道:“亚碌少组长,我等不若还是等到天黑再出山吧。咱们这次趁着老族长外出,将咱亚隼部落的半数青壮都带了出来,可不能出差错,叫当地的汉军给追上,亦或泄露咱们部落的马脚呀。听说,现在南面驻扎的可是华国的血旗军,当年段文鸯都败在同等数量的血旗军手下,要不,今秋咋连段氏鲜卑都没派兵南下打草谷呢?”
“怕个鸟,这才中午,谁耐烦等那么久?再说了,在这儿若被入山得村人碰巧发现岂非麻烦?过了这个山头,叫壮士们歇会儿马就行了,干一票正好趁夜回山走人。汉军即便赶来,也肯定追不上,更不知是谁干的,有种他们往草原找咱们去,呵呵,左右有段氏鲜卑兜着扯皮。”看了眼天色,少组长不以为然道,语气中不乏忿忿,“直娘贼,他们汉人打来换去咱管不着,可不能总是影响咱们打草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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