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荡池畔,官道林边,可笑观山道人气吞山河的来,带着迷人风采,不想装逼过头孤身前突,猖狂之下转瞬便虎落平阳,龙困浅滩,堂堂的一流化境高手,威严的正义使者,未及绽放光彩,便在血旗军的一众奸笑中沦为网中死鱼。
然而,击溃江氏骑兵,斩杀观山道人,纪泽与血旗军的形势依旧危急,只因对付他们已令血旗骑阵速度大减,更有尾随观山道人的数十黑衣人,已从林间横切而至,悍不畏死的杀入骑阵中部,纠缠得骑阵速度再减。于此同时,右前方的林间,数百黑衣人正影影绰绰的加速迎来,而后方的敌船与步卒也在向前追近。
决不能在此陷入步卒重围!纪泽不敢迟疑,厉声吼道:“骑阵别停!加速前冲!莫要纠缠!”
“嗖嗖嗖...”“噗噗噗...”纪泽喝令的当口,那数十黑衣人已与血旗军交起手来。一方拼命冲突,一方决死纠缠,双方箭矢交错,刀箭劈砍,骑队中部的右侧,伴着人喊马嘶,血光迸溅,已有血旗军卒接连落马,更有黑衣刺客人头滚落。一时间,仅余官道左侧的血旗骑卒仍在前突奔驰。
这还不算,本为观山随众的蒙面黑衣人中,有名显是胡人的粗矮汉子竟是突兀发力,以不亚观山的速度,更强观山的气势,蓦然直扑纪泽。却见他瞪着铜铃碧眼,双足在地一点,身体刹那凌空飞起,窜过骑阵外缘的血旗军卒,手中宝剑奋力一削,蓝光过处,玎噗两声,竟将前方一名亲卫的鹰翅刀连同头颅削为四断。
“噗”的一声,头戴钢盔的另一名亲卫意欲挥刀拦截,碧眼胡人竟然霸道无比的甩出一脚,抢先踢得那亲卫脑浆迸裂,翻身栽落。那碧眼胡人根本不停,左脚一点那军卒的马背,身体再次凌空掠起,犹如一只大鸟,竟欲越过数名近卫,直扑阵中的纪泽。
秋虹剑!那是自家三天前才卖出的神兵,太坑瘪了!碧眼,皮肤泛白!莫非是匈奴人?悔然加骇然,纪泽不及多想,忙提刀在手,指向那碧眼胡人喝令道:“拦住这碧眼!极杀!”
命令下了,怎奈极杀阴招方才大都已用在观山那个倒霉鬼身上,一时哪能重新派上,即便有几个飞蝗石打出去,那碧眼胡人也已知道厉害,只管暂闭呼吸不予理会。渔网之类更是奈何其人不得,倒是些许连弩射中了碧眼胡人,可其人身着内甲,非要害部位纵有鲜血迸溅,却未影响其人身形,恰似毫无效果。
眼见强如暴龙的碧眼胡人转眼杀至,纪泽也不含糊,双臂较力,三尖刀划过一道亮弧,拦腰斜劈对方。那碧眼胡人端的厉害,单手挥剑迎上,却听铛的一声,其身形虽被震退,单臂之力竟是生生架住了纪泽的三尖刀。
“噗!”碧眼胡人的确难缠,落地之后,他一个翻滚,钻过一个马腹,不攻纪泽,却将黑子的后腿一剑削断。可怜的黑子就此栽倒,纪泽忙甩镫离鞍。为避战马踩踏,他丢开三尖刀,空中手刨脚蹬,总算闪过两名骑卒,落于道左湖边的一块凸滩。
碧眼胡人却是不慢,竟也跟着窜来,纵跃间挺剑便刺。好在剑无烟与白望山二人这时业已跃身下马,双双回身截住碧眼胡人,可惜合二人之力,却被碧眼胡人压得手忙脚乱,仅能勉强迟缓片刻。纪泽忙拔出佩刀杀上,三人合战碧眼胡人,这才势均力敌。
但是,碧眼胡人却是认准了纪泽,坚决将之堵在那一块凸滩不得离去。其人悍不畏死,非要害小伤浑然不顾,剑剑凌厉凶悍,拼命纠缠住纪泽,令其根本无暇走脱。四人高手相斗,且在狭小凸滩,其余亲卫也难插手,一时愣是僵持于此。
而他们这一僵持,可难坏了一众亲卫。按照晋朝军法,战场上主将殒命,亲兵护卫理应问斩,血旗军军规大量借鉴晋朝军法,贪生怕死的纪泽不会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故而只将处斩改为终生苦役。所以,若是纪泽出事,这帮近卫肯定讨不到好,却又哪敢离去。
当然,即便不考虑自身得失,纪泽对于血旗营的功绩和意义,也令一众亲卫根本无法接受纪泽发生意外。是以,左右亲卫顾忌着纪泽不肯离去,拥堵之下,本就狭窄的官道奔驰得更为艰难,骑队几已停滞,想来这也正是碧眼胡人的用心所在。
“大哥,俺救你来了。”骑队最前,纪铁已经高喝着策马欲回。骑队中部,黑衣人死伤惨重,但仍拼命纠缠,更有人过来协助碧眼胡人,没了冲击力的血旗骑卒们一时也无法速战速决,正被拖住。战场两侧,伏兵正步步逼近。可恨这个碧眼胡人一时却是拖住了纪泽,从而也拖住了整个血旗军的奔逃步伐。
决不能拖延下去,否则即便宰了碧眼胡人,己方也势必被步卒与敌船围于官道,届时凶多吉少。纪泽明白,碧眼胡人的目标就是斩首他纪泽,而己方骑队停滞的关键其实也在于顾忌他,否则只要少许牺牲,提起速度的骑队必将势不可挡。拖延下去都得完蛋,纪泽心中发狠,那就自己先将碧眼胡人引开,让出官道破局吧!
瞟了眼身侧湖泊,纪泽眼前一亮,自己游泳技术前生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难道还怕水下逃不过敌人吗?况且,湖泊北部里许,偏巧是一片芦苇荡,纪泽自信往湖心兜个圈,自己能在商船与林间敌人追上之前游至那里。至于碧眼胡人,他若下水,咱就跟他比长泳,一个立志做海贼的总比一个胡族野兽水性好吧。若他不下水,咱就短泳上岸再上马,终归能跳出这块凸滩死地。
“莫要管我!都上马,给我继续前冲!”脑中思忖,纪泽已经高喝出声,同时瞅一空档,退身岸边,扑通一声跃入湖中。
入水之间,纪泽不忘扯断铠甲系带,将头盔护甲、血袋、衬服等累赘一一甩落。等到他抵达湖底,身上已经只剩一套贴身内甲、一把宝刀与一个贴身百宝囊,不经意的,狼奔鼠窜的纪泽或许已经创造了这个时代跑路脱衣的最快记录。
纪泽被逼跳湖,可谓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令得一干近卫更是大眼瞪小眼。然而,纪泽不论心机还是武艺,都是他们中最顶尖的,就连水性,好吧,北方人会水的本就不多,亲卫中水性好的都被留在黄淮了,也就新补的亲卫有几个尚可,下意识的开始脱盔去甲,可他们几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混蛋!哪里逃!”一片惊愕中,碧眼胡人最先反应过来,他一声咆哮,就欲追入水中。
“休走!”这边的剑无烟倒是明白了纪泽的意图,可她并不确认纪某人的水性,哪能放心让碧眼胡人立马入水去追,一声娇叱,她侧步挺剑,横身便挡住了碧眼胡人的去路。
“找死!”碧眼胡人被阻,顿时大怒,挥剑便斩向剑无烟。可剑无烟却在剑法中使出太极精益,宝剑左一圈右一带,虽被碧眼胡人压得毫无反手之力,却愣是短暂拖住了碧眼胡人。
碧眼胡人却是凶悍,被剑无烟拖了两合,因为担心走脱纪泽,他怒吼一身,不再与剑无烟纠缠,硬是以伤换伤,拼着左肩被剑无烟划开一道血口,一脚撩起,砰一声正中剑无烟小腹,同时挥手一剑,直削剑无烟的脖颈。
“噗...”剑无烟狂吐一口鲜血,身体倒飞而去,哪还有力气格挡索命一剑。所幸白望山恰时出手,当的一声架住了碧眼胡人此剑,怎奈碧眼胡人力气颇大,白望山此剑又格得仓促。却见碧眼胡人的宝剑擦过剑无烟的咽喉,带出血线一丝,令得剑无烟生死不知。
“混账!某誓杀你!”一个猛子刚出了水面,纪泽恰时看见剑无烟受伤一幕,顿时目眦欲裂,咆哮连连,心中更如缺了一块的疼痛。但他毕竟是一军主将,属下数百人仍处危难之中,却容不得他率性而为,眼见亲卫们仍在踌躇,更有几人已经去甲意欲入水,忙厉声喝道:“悉数上马,冲出重围,去湖水北岸接应我!”
“扑通!”纪泽话音未落,碧眼胡人已经窜入湖中,直奔纪泽而来。尽管恨不得立时杀了这碧眼胡人为剑无烟报仇,但纪泽却知彼此差距,要动手也先摸清其人入水后的状况才好,是以,纪泽未再停留,而是又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带着碧眼胡人向湖心而去。
“伤势不轻,但性命无虞,呵呵,脖颈仅是划破皮而已!我等还是按将军命令,尽快突围吧!”白望山已经探看了剑无烟的伤势,松口气之余,他面带怪异道。左右他是看着剑无烟长大的,队中又没其他女子,他便操起昏迷的剑无烟纵身上马。
纪泽的变故终于被追砍溃骑的所有血旗骑卒发现,按照他的命令,纪铁立刻收拢队伍,任由最后的数十名江氏骑兵逃离。而队伍中段,去了纪泽与碧眼胡人,主逃臣辱的亲卫们再无顾忌,将怒火疯狂泄往失去主心骨的黑衣人,战马长嘶,喊杀咆哮,战刀闪亮,鲜血残肢,搭上近十条近卫性命,这里的战斗转眼便告结束。
继而,亲卫与教导屯稍整阵型,合为一股,在纪铁与潘权的率领下,架起护盾,提起马速,沿着官道向北突围。也是此刻,道边树林中的数百弓手终于移至战场边缘,向他们发起了箭雨攻击,怎奈却已晚了一步,虽对血旗军不乏杀伤,却已难阻大部冲出重围..
同一时刻,战场南侧,一艘敌方商船的主舱内,主席胡椅座有一名翠衫女子,正目光喷火的隔窗注视着战场方向。在她脚下,一个破碎的茶盏中,残余的冰饮还氤氲着淡淡水汽。两名打扇的侍女则战战兢兢的缩在船舱一角,大气不敢出,怯怯的看着她们这位愤怒的女公子。
这位女公子身材高挑,面覆白纱却难掩俏丽,裸露出的肌肤更是雪白如脂,不看面容便知是个尤物。只不过,她那双勾人心魄却又森寒如冰的名眸,竟是明显带着蓝色,显然不是汉人,抑或不是纯粹的汉人。她叫刘月琪,汉匈混血,是匈奴汉国丞相刘宣的孙女,汉王刘渊的堂妹,而她的另一身份,则是匈奴密谍组织“狼吻”的主事者。
“关当家,你守在此地有何用处,还不速速近湖擒杀那狂徒纪泽?”发了一通脾气,刘月琪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怒声对着陪席的一名中年壮汉吩咐道。
“诺!”壮汉面现尴尬,眼底怒色一闪而没,却不敢与眼前这名蛇蝎美人顶牛,只得应声出了船舱。这名看似谦恭的壮汉可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人物,滹槽帮大当家关冲,此次参与伏击的除了江氏骑兵,主要都是他滹槽帮的帮众。少有人知的是,纵横滹沱河流域的滹槽帮,早在多年前便成了匈奴刘渊的附庸。
“小小纪虎,妄称血旗将军也就罢了,竟敢不知死活,与我大匈奴作对,哼,看你究竟有几条命?这次还能叫你逃了?”眼中厉芒闪烁,刘月琪声寒彻骨,可话语中却难掩一丝忧虑。
说来这已是刘月琪第二次设计暗杀纪泽了。第一次正是在太平寨。那时血旗营方才打出西出抗匈的旗号,恰在河北联络亲匈势力的刘月琪看之不爽,便随意从附庸势力滹槽帮中派出一名准一流高手,辅以一些死士,前去刺杀纪泽,结果自是有去无回。
此次,刘月琪却是奉了刘渊命令而来,实因血旗营的抗匈风头越搞越大,尤其除恶榜上的乔晞被杀令刘渊大动肝火。是以,刘月琪此番也动了大手笔,非但联合了两股势力,还重金雇佣了江湖之名杀手观山,并出动了狼吻第一高手图珲作为暗中的双保险,这才布置了对纪泽的这场伏杀。
可不曾想,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先是敌方提前警觉,接着己方骑兵一触即溃,继而观山表现得犹如白痴,后手图珲也苦战无功,己方为了封堵后路临时调离人手而空出的湖畔,却又偏偏成了纪泽的逃生之路。一步差,步步差,自认的天罗地网愣是形同虚设,怎不让她心中窝火,兼而信心受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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