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者,诸事物皆可许与臣子,唯名与器不可假人。抵达瀛州,在敲定中枢南迁与瀛州规划等重要事务之后,纪泽的重心立即转到了人事任命与赏功罚过,尤其是针对此番攻瀛之战,令华兴府又新添了祖逖、曹嶷等一批对应伯子南爵的公民贵爵,以及又一批将星校官,当然,还有因为诸多战兵军团新建而带来的军职升迁。
五日之后,纪泽发布命令,筹建乐岛军团,筹建安海第三军团。经过多方征询与接见恳谈,他亲自敲定了屯级以上的军官人选。其中,乐岛军团的主将由祖逖等人推荐,破格任命为澶州瀛州两战中皆有不俗表现的曹嶷;安海第三军团的主将则由秦栓破格担任。可以说,这两个坐望大晋与三韩的新建军团,从主将任命上就体现了冲劲。
解决完毕一应要紧事务,作为一府之主,纪泽不得不又按下性子,在瀛州各地的新迁军民面前,好生晃了几天。直到正月二十五,在新建各郡都露了一小脸之后,归心似箭的他再不磨叽,匆匆踏上了北上乐岛的海程,借着和煦的春风,终在正月底赶回乐岛。还好,距离两位娇气临盆还有十天半月,总算没有朝三暮四到无可挽回。
且不说纪某人如何花言巧语,以博取一对待产娇妻的温情脉脉,返回乐岛的第三日,他便收到了来自北方马韩的一个惊爆消息,弁韩、百济与诚韩三国希望与马韩小朝廷谈和罢兵,看来他们短期内已然无意再与马韩小朝廷,或者说是站在其身后的华兴府继续干耗下去。而且,他们很有诚意,诚意得纪某人一蹦三尺高。
“卧槽,箕奋那个过气韩王竟然还没挂掉?卧槽,今个龙抬头诶,那个只会贪财好色兼贪生怕死的软骨头,竟然要被半岛三国给放回来了,有没有搞错?”府衙书房,被吴兰唐生拉来的纪泽喋喋怒骂,浑一副踩到狗屎的模样,“直娘贼,半岛三国哪是给什么谈和诚意,分明是给我等上眼药,想要马韩小朝廷演一出父子篡权的戏码嘛!”
正史中的明朝中叶,土木堡之变后,见到明朝另立新君的瓦剌人,索性释放了被俘的明英宗,捞了一大票赎金之余,更是引发明朝内部好一番二皇争位,轻松瓦解了明朝对瓦剌的报复筹谋,还假手复辟的明英宗,除掉了一代名相于谦,可谓一石多鸟。纪某人对这段历史耳熟能详,哪里还看不出半岛三国是什么险恶用心?
“可不是嘛!这一招的却够狠,尽管明知三国不怀好意,我等却是有苦难言,马韩小朝廷则不得不接下这个箕奋,甚至还须赎买其人,被迫做出谈判让步,结果迎接回来的,多半还是一个搞风搞雨的祸害。”吴兰苦笑着附和道,“一旦箕奋返回丘里国小朝廷,由其复位,则将难以掌控,就连是否对抗三国也在两说;若是将之软禁为太上王,则三国必将趁势造谣,蛊惑马韩百姓,削弱其抵抗决心。”
“拒之不得,纵之为祸,杀之不仁,囚之不义,半岛蛮夷也非只会蛮力呀。”纪泽点头苦笑道,“事实上,三国这一主动谈和,已然可以大大削弱马韩人抵抗之心,毕竟没多少人为了恢复国家疆域,就愿而终日朝不保夕。我等原本打算利用丘里国所聚韩人来拖垮三国,只怕不易了。”
眼见纪泽皱眉在屋内踱来踱去,吴兰不无劝慰道:“其实细算起来,去岁半岛一战,三国打生打死,虽然瓜分了马韩大半土地,也掠得不少资材,但所得人口仅有半数,青壮与自身战损总体持平,弁韩青壮更是入不敷出,三年之内,他们国力只会不增反减。是以,这颗棋子我等已算充分利用了。”
见纪泽面色缓和,吴兰续道:“反观我华兴府,几乎未动一兵一卒,非但大发了一笔战争财,还平白多了七八万马韩移民,若再加上暗中掌控的丘里国余众,合有十五万人口,占马韩故有人口近半,这才是真正赢家啊。”
“嗯,说得也是,只是赚多赚少罢了。”幸灾乐祸作对比素来是治疗自身心伤的最佳办法,纪某人心情好转,坏水随之冒出,“但仍不能这般就便宜了半岛三国。是否能够演一出戏,叫箕奋那厮回归之时当众自刎谢罪,反过来激励马韩军民抵抗之心呢?”
“呃,主公真是智计百出,下九流中倒也不乏手段短期乱人心智,或可一试。”吴兰嘴角抽抽,终是很负责任的规劝道,“只是,三国既然能够想出送还箕奋,必然也会对其安全防范于未然,甚至,他们便是多送还数百马韩俘虏,配给箕奋作为宫卫军也属正常。而涉及王权乃至性命,那位箕奋想来也会远比为政之时要聪明许多吧。”
呃,纪泽不由摇头,想想箕奋在数百宫卫军维护之下悠悠然返回丘里城,除了直接动武落下口实,他人还真不好拿捏于他。想来也是,倘若一方首脑如此轻易便被干掉,明英宗怕也不能活着从瓦剌回到北京城了。
“其实,丘里国的马韩余众战力委实不堪,想要凭借他们去拖垮三国,按目前战绩,却是相差甚远。”这时,唐生插言道,“之前破城在即,他们尚能血战一二,待得去冬让他们前去远袭骚扰三国占领区,哼,迟疑不进,一触即退,简直就是浪费钱粮。”
“是啊,马韩积重难返,已是烂到根子里了。且不说战力,便是这等破国光景,一帮贵族依旧不忘私吞我华兴府支援过去的钱粮物资。”吴兰再添一把火道,“兰以为,继续在马韩小朝廷投入人力物力,已属不值。倒不如将丘里国那些马韩百姓直接迁入我华兴府,利用那些钱粮令其安居,为工为兵,反可创造最大价值。”
叹口气,纪泽终被说动,索然摆手道:“既如此,那就任由他们箕氏折腾去吧,我华兴府撤回能够撤回的一切,钱粮物资乃至马韩人口,专心发展自身,且留下一个马韩小尾巴去恶心三国,我等倒也落个清净,还可恢复韩海贸易。哼哼,最多三年,一切还靠实力说话...”
正此时,一名侍女急匆匆跑到门外,或是不耐于跟侍卫仔细解说,或是本就急得有点慌神,她干脆大声叫道:“主上,夫人要生了,是二夫人要生啦...”
半刻钟后,却见纪泽在后院一栋小楼前来回踱步,且这一踱就是一个多时辰。楼里则不时传出赵雪撕心裂肺的惨呼声,或是因为激动于纪泽的返回,她却是动了胎气,稍早预产期数日便开始了分娩。
纪泽身边,唐生、吴兰、赵海、纪铭等等许多人赫然在场,恨不得有点亲戚关系,甚或有点身份的人,都被那侍女的一嗓子给唤来了,且都是一脸紧张的样子。莫说他们完全是惺惺作态,凑喜捧哏仅是一方面,毕竟,对纪某人而言这是老婆生儿子,对大家与华兴府而言,这却是诞生少主公,足以确保人心长治久安,得是大胖小子才好啊。
“怎么了,已经过午了,怎么还没生?难,难道...哎,雪儿你兴奋个啥,我还没准备好呢,早知多叫些蓊婆在府里候着啊...顺产,一定要顺产...”来回走了不知多少圈的纪泽,早已不耐烦,口中更是语无伦次的叨叨个不停,“直娘贼,医疗发展还是太慢,还得大力投入啊...”
尽管华兴府已然有了剖腹产,可伤口感染一样可能要命,能挺的还都尽量挺着自个生产。一句话,这年头生孩子尤其头一胎,真如走一遭鬼门关,纪某人自是难免煎熬。
这时,赵海走上前来,出言宽慰道:“姑爷,莫急,乐岛最好的大夫和蓊婆都在这里了,相信雪儿定会母子平安的...”
“啊...”赵海话音未落,却听里面的赵雪又是一声惨叫,纪泽听得一突,再也按捺不住,双脚猛蹬,整个人便闯了进去。
楼内同样挤着一堆,不过都是女人,其中就有赵雪的母亲。见得纪泽还欲进入产房,她眼睛一瞪,也不顾纪泽身份,顿显河东狮吼本色,大踏步上前将之拦住,厉声说道:“女人生孩子,你不能进去,别冲撞了俺女儿!”
得,发起飙的丈母娘的确可怕,纪某人的威势在其面前瞬间冰雪消融,被灰溜溜的撵了出来。甩甩脑袋,却见一群人正聚拢一处,只听赵雪的父亲赵成正不知冲着谁在吵吵:“粗鄙不堪,你那个勇字粗鄙不堪!子兴乃是当朝二品公爵,更是贵为一府之主,长子之名当用理字。世事逃不过一个理,用理字才有浃殃君子之意!”
本该作为坐镇医师的纪铭也在圈内,只听他接着反驳道:“别摇头晃脑装夫子了,什么君子不君子的,太假了!这孩儿当取泉字为名,作为长子,这泉字正可佑我纪氏继续开枝散叶。”
卧槽?谁说生的一定就是儿子?有做B超吗?纪泽哑然,正此时,一名侍女冲出小楼,高声报喜道:“主上,二夫人得了个千金,母女平安!”
“好,好,雪儿平安就好!赏!赏!全都打赏!”纪泽一喜,忙再次走向小楼,此刻才蓦然想起自个其实也是大男子主义,更想要个儿子,啥时间,他恨不得给自己这张乌鸦嘴一个大耳刮子,口中兀自不无虚伪的自我安慰道,“得个小公主也不错嘛!”
小公主!?这是几个意思?野心暴露吗?本因生个女儿而暂时冷场的众人,顿时面色怪异起来。可该着今日事多,不带他们窃语探讨,却见一名侍女从剑无烟的小楼跑了过来,气咻咻叫道:“主上,大夫人要生啦!方才听了二夫人的叫声,她也动了胎气啦...”
呃,这一遭该是男孩了吧?众人一听,彼此看看,一溜烟的转移了阵地,片刻之后,原处仅仅留下如丧考妣的赵家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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