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谷战场,经清理统计,血旗营阵亡二人,轻重伤不足十人,三百黑风贼死亡、重伤大半,余者近百人全部被俘,其中包括幡然反正的文弱四当家柳泉,血旗营堪称大获全胜。距天黑还有两个时辰,偷寨自当在晚上,纪泽便令血旗营暂先生火开灶,放松休整。
空暇之际,功曹小史们组织被掳百姓开展了对贼俘的现场批斗。结果,数十名黑风贼遭到现世报,被翻身做主的被掳百姓杀死。处决贼匪时,第一个出手示范的却是李农,因为他在贼俘中认出了恨入骨髓的两名仇家,昔日杀害双亲、并掳掠姐姐的正有这二人的份。至于那些侥幸过关的贼匪,则将被带回雄鹰寨另设苦役营劳作改造,山脚挖矿正缺人手呢。
说来血旗营大败幽并征剿军的消息业已传遍山外数郡,本在民间就颇有人气,如今更添了声威,故而百余被掳百姓倒有大半直接投了血旗营。而对不愿投奔的百姓,纪泽则借花献佛,拿出部分钱粮予以遣散,借此也将血旗营的善名再度传扬,反正剿灭黑风贼这样的大事瞒不过有心人,不如大张旗鼓的用之争取民心。
酉时近黑,分出右曲军卒携百姓、俘虏与部分缴获堕后缓行,养精蓄锐的血旗营点起火把,大摇大摆的开往黑风寨。当然,头前带路的是几名思想进步的反正贼匪,其中自然包括四当家柳泉。血旗军卒们则扮作贼匪、民夫,压着车辆紧随其后,便是女卫们也在纪泽的好说歹说下扮作了被掳妇女。
一路前行,夜渐深沉,队伍距山寨尚有十里路程,林间忽有响动传出,血旗营上下却未惊慌,打头的柳泉则朗声笑道:“弟兄们辛苦了,咱们这趟狠宰了几条肥羊,还又收了些弟兄。老大发话了,今个巡执的见者有赏,弟兄们快来我这领赏,手快有手慢无啊,哈哈...”
言说间,柳泉从身侧车中抓起一把铜钱轻轻洒回,火把下黄光灿灿,发出叮叮当当之声,更有几名女卫适时发出几声尖叫。这一下,林中立即窜出五名精壮汉子,边急吼吼迎向柳泉边有人嚷嚷道:“四当家,能否先留几个娘们下来,让弟兄们抱着暖和暖和,这天太冷了啊。哈哈...”
“呵呵,陈老六,有胆你亲自后面跟大当家说去,看你这巡值小头目还能继续做不?”柳泉一边抓钱作势分给几名贼匪,一边问道,“这里就你们几个,都出来了吗?可别漏了领赏呀。”
“都在这啦,呵呵,领赏不积极那是傻...”那小头目话到一半便愕然打住。因为就在此刻,左近本还垂头耷脑拉车的几名民夫突然动了,车旁的几名被掳女子也动了,人影闪晃间,这小撮黑风巡哨尚未搞清情况,已被一一制住,那名嘴欠的陈老六更被梅倩等几名女卫好一通猛踹...
不一刻,队伍继续上路,随后陆续又遇到四批黑风贼探哨。其中,有两批暗哨甚至令人一无所察,可见黑风贼委实警惕,其有今日光景并非白给。当然,有着柳泉四当家在头前当大旗吆喝领赏,又有一干美女随队诱惑,这些探哨全成了摆设,就在出林凑热闹讨喜的当口被一一收拾。
黑风岭山高林密,雪谷战场虽与黑风寨仅有不到二十里的直线距离,换成山路便成了三十多里。待得队伍赶到山寨门口,已是亥时四刻,一般喽啰业已入睡,便是留守的黑风三当家也正在女人肚皮上酣战。柳泉等人故技重施,而寨门值夜的五十贼匪也一如前例,在金钱女人的诱惑面前神不守舍,别说细查来人,更是纷纷出了寨墙箭楼等工事,下往寨门口讨喜领赏。
“不对,来人有问题,先别开门!”然而,就在吊桥放下一半,寨门也吱吱嘎嘎打开四分之一的时候,寨墙上突然传出一声断喝,声音清亮,震撼人心。循声看去,却是一名儒装青年,一袭白衣,姿容俊雅,目若朗星,帅得让男人看一眼就会生气。
说来也该血旗营遭此变故,这人正是何康,他本在校场练剑,听得大当家一行出山归来,便过来迎个热络。他可不像那些喽啰一般受惑于金钱女子,当寨门开启之际,血旗军卒们自然准备战斗,难免露出杀气,兼有拔刀拉弓的前奏动作,数百人如此,身手不弱的何康岂能没有察觉。
“何康,我黑风寨何时轮到你来做...”寨门之外,柳泉大惊,却仍装腔作势道。
“动手!”队伍中央,纪泽的一声断喝截住了柳泉的后续表演。同时,一根羽箭已从纪泽手中疾射而出,尖啸着直奔何康胸膛。那何康身手不弱,兼已有了警惕,瞬间猫腰闪身,饶是如此,肩头的衣衫也被箭矢撕裂,再也没了那股俊雅劲儿。
“砰!”于此同时,靠近吊桥的第一辆大车蓦然炸裂,一身铁甲的纪铁手持陌刀,从藏身的金银财帛堆中弹身而起,略扫一圈情况,他旋即双腿猛蹬,一把抓住半空中的吊桥边缘,随即身体一缩一翻,魁梧的身体竟如猿猴般上了吊桥。而他连人带甲加陌刀接近四百斤重,操控吊桥的喽啰纵然反应过来,再想拉起吊索,一时却也不能。
“杀!”战前自有应对意外的布署,是以伴着呼喝,寨外的血旗军卒们也立时动了。最先攻击的自是箭雨,寨墙上社无可赦,上百羽箭便飞向了半开的寨门,可怜门口几名最急领赏的值守小头目,不及反应便成了刺猬,更将寨门略做阻塞。另一面,郝勇仅稍慢纪铁一步,他一跃跳上那辆大车,继而双腿一蹬,也如纪铁般上了悬空的吊桥。
“开!”吊桥之上,纪铁已站稳身形,他暴喝一声,双手奋力一挥陌刀,咔崩一声,吊桥右侧的铁链吊索已被斩断。吊桥顿时一个倾斜,待得纪铁再度站稳,寨门口的喽啰业已反应过来,惊呼声中,他们七手八脚将几具尸体拖开,就欲合上寨门。
纪铁虽憨,战斗反应却是极强,顾不得斩断另一根吊索,他挥手一掷,那把陌刀凌空飞出,风驰电掣般掠过近十丈的距离,狠狠斜插入了门缝间的地面,令即将关闭的寨门被迫停下。而纪铁自己也毫不耽搁,跟着就大踏步冲往寨门,有他一旁添乱,寨门却是再难关闭了。
“开!”吊桥左侧,郝勇大喝一声,抡起枪头学着纪铁砸向吊索。铛一声金铁交鸣,火花迸溅,可惜,吊索铁链一番摇晃,仅是多了个缺口,论气力他可没纪铁那般凶悍。
“卧槽,开呀!”一脸红窘,郝勇再喝一声,抡枪在砸。可惜,吊索未断。
“直娘贼,给老子断!”郝勇怒吼,再砸,仍然未断!
“哇呀呀,咋这般结实!”一声悲呼,郝勇不无幽怨的瞥了眼前方独扛寨门的纪铁,终是认了怂,他索性收起双截钢枪,沿着那根可恨的吊索便窜往寨墙门楼。至于吊索,左右吊桥倾斜,已有更多军卒上来了,那就爱谁谁干,他郝某人还是务实些,去抢更风光的登寨头功吧。
“噗!”,该遭郝勇驴年不顺,刚刚跃上寨墙,他便见寒光一闪,饶是早有提防,他凌空挥出钢枪格挡,左肩头仍被宝剑刺中,虽不至筋断骨折,一时却也再难提枪。而出手之人,正是躲在墙垛后盘桓未去的何康。
“卑鄙小人,郝某劈了你!”一肚子火的郝勇怒吼一声,血勇燃起斗志,单手持枪便与何康战在一处。怎奈那何康身手本就不亚于他,倒令郝勇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嗖嗖...”几根羽箭电闪而至,正在大展身手的何康一个不备,被其中一支射入了左肩头。这种场景下还敢发箭相助郝勇的绝非一般的好箭手,偏生作为一曲军候,郝勇却不缺这等战场辅助。
“卑鄙小人!”同样一声怒喝,何康忍痛再战,左肩受伤对右手使剑的他影响有限,可还得提防案件,这番倒终于和郝勇打了个旗鼓相当。而两名控制吊索的贼匪,有着郝勇一旁影响,右剩一根吊索,只得望桥兴叹了。
说来话长,但从何康叫破异常,到纪铁、郝勇二员勇将分别杀抵寨门与寨墙,不过区区十几息时间。有他二人头前顶住,王通、王麟等一干好手,乃至更多位居头前的精锐军卒,纷纷通过倾斜变形的吊桥,越过寨前壕沟,或顶往寨门助阵纪铁,或借挠钩攀上寨墙,与刚刚反应过来,呼喝着杀往寨门寨墙的黑风贼们展开了浴血争夺。
“砰!”人多力量大,经过多名军卒的努力,吊桥的另一根吊索终于被砍断。欢呼声中,更多血旗军卒以更快的速度涌往寨门寨墙。反观黑风贼一方,纵有何康及时提醒,猝然间仍然丢了吊桥,被敌方攻上寨墙,寨门亦被卡住,箭楼守卒也是讨喜未归,本还坚固的防御工事皆成了摆设。区区五十的值守喽啰,过半还是刚刚入伙的流民百姓,这等状况下如何扛住十倍之敌的发难,眼皮活的贼匪已经开始了战略撤退。
“轰隆!”在愈加增强的外力之下,寨门终于向内撞开。纪铁拔出他的陌刀,就势一记斜撩,门内两名喽啰不及躲闪,顿被腰斩为两截。血光迸溅,内脏散落,跌落的尸体之后,现出一身是血的恐怖巨人,寨门内的军卒哪还有胆硬抗,发一声喊,纷纷作鸟兽散。
“跪地免死!顽抗必杀!”寨门既破,纪铁狂吼一声,立马率着一众军卒杀入寨内,而堕后队伍的右曲也已打起火把快步赶上,为血旗营更添声威。寨墙上负隅顽抗的贼匪们见此,哪还有心恋战,能逃的转身跳墙就逃,逃不掉的干脆就地跪降。也是到了这时,方有其他寨内巡值的喽啰赶至寨门附近,得,寨门已破,再跑回去吧。
“废物!一帮废物!”寨墙上,眼见黑风寨告破,何康挥剑挡开郝勇劈来一枪,借势跃下寨墙,转身逃跑之际还不忘怒吼一声,语中满是不甘。莫怪他何康一个晋阳宗门人,对黑风寨失守如此耿耿于怀,这绝非两肋插刀的江湖仗义,实是黑风寨已被他与晋阳宗视为囊中之物了啊。
“射杀何康!就是那个惹人厌的小白脸,死活不论!”一声暴喝从寨墙上传来,直震得何康心头一突,小白脸也有错吗?
何康为了黑风寨告破而不甘,可他也不想想,他先是唆使黑风贼劫粮在前,导致血旗营百余军民损失,方才又坏了血旗营诈门好事,令血旗营至少徒增十数伤亡,别个又会甘心他何康就此逃走吗?不知何时,管不住好战后遗症的纪泽已经抢上寨墙,眼见何康这根搅屎棍就欲遁逃,自是立即下令重点射杀。
“嗖嗖嗖...”纪泽下了命令,寨内与寨墙的军卒顿将箭矢集火何康,这里也就此人配称小白脸了。所谓武林高手,身无重甲,最怕面对的便是军阵团射。何康哪敢怠慢,连忙挥舞宝剑,挽起团团剑花,一边格挡箭矢一边急速后掠。这何康确有两把刷子,更兼血旗军卒刚刚破寨,箭手尚不成规模,竟让何康一路疾退,转眼便退至一排房屋。只要再坚持片刻,待他避入屋后,凭借他的身法,趁夜逃脱便大有希望了。
“嗖嗖!”一手搭上两支羽箭,纪泽双臂连震,动如幻影,亲自追射出连珠两箭。这连珠箭既是周新临别前被他厚颜讨学来的,其实,眼见何康脱逃在即,若能射出连珠三件,纪泽定不会客气,怎奈他箭术进步有限,这连珠两箭还是因为恨极了何康,急切间方才勉强发出。
屋角在即,何康面露喜意,挡开数支羽箭之后,他已距屋角一步之遥,再度劈飞一根又劲又疾的箭矢,他就欲隐身屋后,岂料箭后有箭,纪泽的连珠第二箭却是紧随而至,不给何康反应,便狠狠扎入他的大腿。
“啊!”惨叫一声,何康立足不稳,扑通摔倒,身上再添几箭,总算何康穿有护身内甲,倒也不至就此毙命。这时,郝勇也已从后追上,他也恨极了这个屡次坏事并且袭伤自己的家伙,大脚板直接踏上何康背心,挥动钢枪就欲一把将其斩弊。可就在此刻,远处传来一个高亢清亮的喝声:“枪下留人,此乃我晋阳宗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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