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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九回 殿前问对

乞活西晋末 万载老三 4169 2024-01-26 20:16

  蓟城王宫,就在石勒落网之际,纪泽刚在钱凤的力荐下,接见了裴宪与荀绰这两位幽州士林的正面形象代表。虽然仅被石勒逼着戴上汉奸帽子几个时辰,这对坑瘪二人组毕竟名节大污,却是没好意思在纪某人之前挺直腰杆玩清流,乖乖接受了纪泽为他们在河北行营中暂设的随行参军史之职。

  作为任务安排也作为能力考核,纪泽向这二位新人各交办了一件使命。荀绰负责组织下月河北的文武科考,裴宪则负责四方出使,招降王浚在河北的各方残余势力。而后者明日便将出使,前往西南的范阳方向,去尝试招降王浚集团的“勤王”之师。

  说来纪泽也是今日刚刚得知有大军逼来的消息,这支所谓的勤王之师,大约拥众五万,其中精兵三万,系由王浚帐下的都护孙纬统帅,本在幽州西南门户范阳防御石勒刘琨。数日前,王浚昏头昏脑,枉顾孙纬等人的劝阻,勒令麾下放行石勒,范阳主将游统更是自寻死路的弃军陪着石勒前来蓟城,本属监军角色的孙纬就此暂掌了范阳防线的兵权。

  孙纬也算忠义,在石勒越过范阳后,他依旧集结范阳诸军于东北郡境,抵近蓟城所在的燕国(郡)边界,以威胁石勒并谨防生变。结果,石勒诈计夺蓟城,刚到燕国边境的孙纬闻讯,遂继续进军蓟城。正史中孙纬的这支勤王之师虽因没了核心主公,没多久便自行瓦解,却也一度逼得石勒肆掠蓟城仅仅两日便急急南走,不过在这一时空,纪某人黄雀在后夺蓟城,遂成了必须硬扛这支队伍的接盘侠。

  以血旗军的兵力,纪泽自然无需避让,更想借机在野外吃掉这支送上门来的幽州军主力,震慑河北尤其是幽州各方。能招降自然好,怎奈一心根除河北旧弊的纪某人小气得很,根本舍不得给孙纬一众开出有吸引力的权钱价码,恨不得就希望别个无条件投降。是以,真心没抱多少诚意的纪某人,派给谈判使者裴宪的随护队伍,是由梅倩统帅,足足五万的血旗骑军...

  处理完迎击孙纬大军的事务,纪泽跟着召见了上官莱等数名幽州战俘代表。所召几人都算幽州战俘中的杰出之辈,并在昨夜聚集了逃俘,相助血旗军或对抗石勒军兵,或帮助百姓扑火救灾。对于他们,纪泽的重视程度显然远高于那些所谓的名士贤达,所立功劳与并肩之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自是纪某人看上了城中的幽州战俘,乃至各地训练有素的幽州军兵,千金买马骨嘛。

  必须感谢的是,石勒是个好人,非但帮助血旗军将城内大户富户的钱粮搜刮一空,“转交”给血旗军钱财不下四十万金,粮百多万石,还帮血旗军将守军战俘中的士人高官基本剔除,可谓留给纪泽一支尽可吸收的战兵队伍。尽管经过昨夜一阵乱战,他们的数量仅余了八千,却也是血旗军根植幽州的良好开端。

  “本王能在最短时间,掌控伤损尚可的蓟城,诸位皆功不可没。在此,本王替血旗军与蓟城百姓,先谢谢诸位,也谢谢昨夜相助的其他幽州军弟兄。”不吝放低身段,也不吝代表群众,纪泽离座起身,郑重一礼道。自然,华王一礼可非寻常底层军将能够坦然消受,几人立马单膝跪地,半是惶恐紧张,半是激动感佩,都颤颤然不知所云。

  倒是上官莱还算见过场面,讪笑着回道:“大王折煞我等,说来惭愧,我等守土无方,为石勒所俘,本就差点为胡狗屠戮,幸得王师及时相救,我等理当感谢大王天恩才是。至于维护蓟城免于石勒荼毒,这里本为我等家园,自该义不容辞,再能为大王出点力,实乃荣幸之至,呵呵,呵呵。”

  “起来起来,莫要拘束。蓟城失守乃王浚昏庸所致,诸位于我华国有功,受得了本王之礼,自然,也少不了封赏。”抬手示意看座,纪泽一脸和煦的笑道,“呵,都是军中汉子,本王也不玩虚套,而今本王意欲整编剩余幽州军俘,尚缺些许偏将、军侯,却不知诸位可愿助我,也算为诸位安置一二嘛...”

  “大王,抓到了,哈哈,抓获石勒那厮啦!已然确认无误,大王再也无需心忧这个后患啦!”正此时,郝勇与黄雄满脸喜色,大步流星的冲至殿前,黄雄更是一个劲的吵吵,“大王,那厮昨夜东门突围失败,心知无力回天,遂弃军潜入民宅,以人妻子胁迫宅主替其遮掩,孰料宅主终是选择了告发。呵呵,我等已将石勒那厮带至宫门,他负伤不轻,大王若感兴趣,想要见他,可得抓紧点呀。”

  “呃,汉方,你多少已是一方重将,怎可还如当年一般毛糙?”揉揉额头,纪泽瞟了眼面色怪异的上官莱等人,苦笑中更含兴奋,得,也别装了,他索性挥手吩咐身边的旗牌亲卫道,“既然已经带来,那就押石勒上殿,叫大家一齐看看吧。”

  不一刻,石勒被带上殿堂,不是押解,而是被抬上来的。其人面色苍白,发髻蓬乱,双目微闭,看其身上,乱七八糟的多处包扎,裹得都快成了木乃伊。不过,尽管他看来伤病不轻,但虎威犹在,黄雄等人倒也没敢放松,依旧将之手脚牢牢捆缚在担架之上。

  盯着这个正史中以杀正道的羯族雄主,白手起家的奴隶皇帝,首个统一北中国的胡人领袖,创建小学并开创科举的一代明君,泛中华概念中雄才伟略的史册人物,同时,也是五胡乱华黑暗历史的最大推手,屠杀汉民数百万的暴虐屠夫,还是纪泽在这一时空心底最为忌惮的敌手,一时间,纪某人竟然颇有点心潮澎湃,不知所言。

  随着纪泽的凝视,殿中陷入一阵怪异的沉默。而原本不言不语闭目养神装十三的石勒,或因想不通自个为啥这么久都没人搭理,遂睁眼环顾,恰与纪泽四目对视。其湛湛生光的眼神,却是表明,在其病恹恹的伤体之内,生命之火依旧倔强。

  “华王,呵,好手段,愚弄天下人于鼓掌之间,石某认栽了。”终是身体状况不好,更是受不了纪泽眼神中的那份炙热与怪异,石勒率先开口,语气平淡,无悲无喜道,“而今石某已然落入你手,却不知华王是欲杀了石某,还是讨取赎金,亦或其他?”

  “其他?嘿,石勒,你是一边摆谱,一边暗示本王,可以招降于你吧?”继续盯着石勒良久,纪泽突然坏坏一笑,不无玩味道,“其实,你这厮本质上就是一个马贼,不择手段,也永不知足,从求活到发达,再到权倾天下,甚至开创一个盛世王朝,你都敢想敢干。当然,一招被打回原点,你的第一选择,便又成为不择手段的求生。”

  石勒张了张嘴,却未出声,不知是不屑反驳,还是不知如何反驳。纪泽更是来劲,颇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偏又义正词严道:“不用惭愧,其实,人心本私,本王觉着你所欲所求并无不妥,只可惜,你杀人太多,本王麾下,决计容不下你这等屠夫!”

  听得纪泽犹如宣判死刑之言,石勒不再淡定装逼,饿狼般的盯着纪泽,他嘶声斥道:“姓纪的,成王败寇,要杀要剐由你,就莫要装什么道德君子了。你在海外拓荒,死在你手的异族百姓,未必就比石某杀的汉人少吧。哼,你汉人是人,他族就不是人吗?昔日石某乃一渠帅之子,都能被尔汉人卖为奴隶,可见尔汉人多么残暴贪婪,石某杀之有何不可,无非天理循环罢了。”

  纪泽一滞,咂巴咂巴嘴,这才冷笑道:“纪某手上确有冤魂无数,但盗亦有道,我血旗军杀人仅在战场之上,几无殃及平民。而你石勒,屠城不知凡几,动辄纵兵屠戮,所治百姓怕还没有所杀百姓多吧?当然,同为创业之主,我汉族人口众多,本也无需似你一般杀戮过重。”

  石勒不语,眼中却闪过异色,纪泽则续道:“其实,汝之用心,某也可以猜出一二。作为异族,你所能吸纳的可信胡族,也即你所称羯族者,毕竟数量有限,若想立基河北,甚或一统中原,汉人太多终是最大隐患,不若趁着战乱多屠一些,既可令敌手对你畏之如虎,更可悄然改变汉胡比例。哼,亏你麾下过半的军兵僚属都是汉人,竟然未能看出你这险恶用心,浑不知他们正在自掘坟墓!”

  说来羯赵的几任君主,尤其是石虎,皆残忍好杀之辈,这固然有着胡卒狼性、时代风气甚至粮食不足等因素,但在这些因素的背后,真正的内因,则是少数民族统治多数民族所必须进行的人口比例调整。就说史册级暴君石虎,他若一味残暴,能够篡权羯赵并坐稳近二十年的江山,直至寿终正寝吗?无它,他所杀的基本都是汉人,他胡人的江山反可越杀越稳。

  纪泽的诛心之言,顿令石勒面显骇然,更令殿中诸人尤其是幽州降将们面色大变。蓦地,上官莱双目喷火,直接开骂道:“狗日的石勒,难怪你这般爱杀人,原是打算直接灭我汉家血统啊!亏那王浚,竟还想着引你这条毒蛇为臂助,简直,简直昏庸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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