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二年开始,历经十数年内战而元气大伤的大晋,真正陷入了外战的深渊。本还算是并州局部叛乱的匈奴汉国,终于亮出獠牙,壮起胆子,以地方番叛的根基,正式向大晋发起挑战,从而利用晋廷的诸多错误,在战火中一步步崛起。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永嘉二年初期,当匈奴汉国最初发起挑战的时候,他们的实力依旧明显逊于大晋,甫一交手,他们便在南路与东路两面,分别被大晋劈头盖脸扇了两巴掌。
《资治通鉴》有载:“永嘉二年)二月,庚子,石勒寇常山,王浚击破之。(六月)北宫纯等与汉刘聪战于河东,败之。”
事实上,包括刘渊自己在内,起先怕都没敢想自家能够干翻大晋,因为那是他们冒顿老祖宗也没完成的壮举。一开始,他们更多的其实是以攻代守,并争取不给大晋休养生息,毕竟一个缓过劲来的汉家王朝绝对是匈奴人的噩梦。然而,王弥(魏复)叛军轻易横扫中原并兵逼京师洛阳,虽被很快击退,但却最直观的反映了大晋的糜烂与虚弱,也真正助长了匈奴人的野心。
刘渊的第一步战略目标,便是地理重要且物产丰饶的河东地区,所谓得河东者得天下的道理,而这一次,他不再是过往打草谷型的攻掠一城一县,而是彻底占据。《资治通鉴》有载:“秋,七月,甲辰,汉王渊寇平阳,太守宋抽弃郡走,河东太守路述战死;渊徙都蒲子。上郡鲜卑陆逐延、氐酋单征并降于汉。”
麻杆打狼两头怕,面对匈奴人斗胆做出的突破性进逼,高个子必须来顶,权谋远胜军事的司马越身挂六州帅印,都督兗、豫、司、冀、幽、并诸军事,责无旁贷,谁叫他去年底抓权太狠太快,伤了苟晞之余,还顺手夺了王浚幽州都督那个虚衔呢?只是,既担心内部不稳,又知晓自己的那点军事本领,司马越却只敢作势恫吓,实则战略防御。
《资治通鉴》有载:“(永嘉二年)三月,太傅越自许昌徙镇鄄城。八月,丁亥,太傅越自鄄城徙屯濮阳;未几,又徙屯荥阳。(九月)诏豫州刺史裴宪屯白马以拒弥,车骑将军王堪屯东燕以拒勒,平北将军曹武屯大阳以备蒲子。”
鼓起勇气占据河东地区,刘渊或许已经想过被晋军追杀得逃往北漠塞外了,可晋廷的报复并未如期而至,幽州王浚没来,青州苟晞没来,那个远在海外的贼军更没动静,反而见到晋军小心翼翼搞起了防守。非但如此,侧翼攻略河北的石勒在年初被王浚敲一闷棍之后,终于展现英雄本色,令得匈奴人愈加胆壮。
《资治通鉴》有载:“(永嘉二年)九月,汉王弥、石勒寇鄴,和郁弃城走。(十月)石勒、刘灵帅众三万寇魏郡、汲郡、顿丘,百姓望风降附者五十馀垒;皆假垒主将军、都尉印绶,简其强壮五万为军士,老弱安堵如故。己酉,勒执魏郡太守王粹于三台,杀之。”
胆子是一步步茁壮起来的,就像老鼠第一次偷油未受惩罚,只会想着第二次偷得更狠,刘渊亦然,得,既然晋廷疲软如此,哥就称帝吧。《资治通鉴》有载:“冬,十月,甲戌,汉王渊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凤。十一月,以其子和为大将军,聪为车骑大将军,族子曜为龙骧大将军。”
当然,仅得一个河东地区便称帝,请莫肤浅的认为刘渊这是想当皇帝想疯了,或许那也有一点,但更重要的是大义之名,是官爵封赏,是士气决心,也是鼓励麾下军民并拉拢更多塞外杂胡的有志青年,一起加入推翻大晋的荣耀之路。
譬如,《资治通鉴》有载:“十二月,乙亥,汉主渊以大将军和为大司马,封梁王;尚书令欢乐为大司徒,封陈留王;后父御史大夫呼延翼为大司空,封雁门郡公;宗室以亲疏悉封郡县王,异姓以功伐悉封郡县公侯。...初,匈奴刘猛死,右贤王去卑子之诰升爰代领其众。诰升爰卒,子虎立,居新兴,号铁弗氏,与白部鲜卑皆附于汉。”
素来二帝不并立,刘渊这一称帝,晋匈算是彻底不死不休,其南攻洛阳已成必然。并州刺史刘琨最先坐不住了,螳螂挡车也得挡。以他的实力,攻打匈奴汉国的老巢那是找死,但他自有其敏锐的战略目光,那就是扼守司、冀、并三州通衢的上党地区,既隔开刘渊与石勒间的联络,又侧翼威胁匈奴无法顺畅南下。
就在刘渊称帝的当月,刘坤趁着匈奴主力处于河东,借兵专克匈奴人的拓跋鲜卑人,突袭攻取了已经大部分落于匈奴之手的上党郡。《资治通鉴》有载:“壬寅,并州刺史刘琨使上党太守刘惇帅鲜卑攻壶关,汉镇东将军綦毋达战败亡归。”
必须说,刘坤此番出手是招妙棋,恰似一根四两拨千斤的铁钉,一举打断了匈奴汉国的南侵节奏,甚至一度威胁得匈奴汉国不得不将国都从刚刚确立的蒲子转到了平阳。由是,永嘉二年末与永嘉三年的前半段,晋匈的战争重心被刘坤硬生生拉到了易守难攻的上党山地。
然而,刘坤不惜用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那点小身板去吸引匈奴刘渊与猛人石勒的双重火力,为晋廷争取了喘息备战的时间,晋廷诸公又在做什么呢?新帝司马炽不甘大权旁落,司马越不容傀儡添乱,那就内斗吧!依旧是内斗,令人气的吐血的内斗,不到全部败亡就不会终止的内斗!
《资治通鉴》有载:“(永嘉三年三月)丁巳,太傅越自荥阳入京师。帝之为太弟也,与中庶子缪播亲善,及即位,以播为中书监,缪胤为太仆卿,委以心膂;帝舅散骑常侍王延、尚书何绥、太史令高堂冲,并参机密。越疑朝臣贰于己,刘舆、潘滔劝越悉诛播等。越乃诬播等欲为乱,乙丑,遣平东将军王秉,帅甲士三千入宫,执播等十馀人于帝侧,付廷尉,杀之。帝叹息流涕而已。”
“越以顷来兴事,多由殿省,乃奏宿卫有侯爵者皆罢之。时殿中武官并封侯,由是出者略尽,皆泣涕而去。更使右卫将军何伦、左卫将军王秉领东海国兵数百人宿卫。”
若说司马越在永嘉二年杀死清河王司马覃,并清除先羊皇后一系,还算顺应人心,此番返京铲除新帝司马炽的亲信一系,甚至派遣东海王府卫军全面掌控王宫,便颇为不得人心,干脆彻底破坏了他那恭谦礼让的贤名。而这一举措,非但不能震慑朝臣,还令人心崩散,众多本想围绕新帝以待将来的朝臣心中惴惴,被逼出走,其中更出了汉奸。
《资治通鉴》有载:“左积弩将军朱诞奔汉,具陈洛阳孤弱,劝汉主渊攻之。渊以诞为前锋都督,以灭晋大将军刘景为大都督,将兵攻黎阳,克之;又败王堪于延津。”
刘渊靠着汉奸朱诞做带路党清扫洛阳黄河北岸之际,一度在平叛汲桑时表现不俗的监冀州诸军事、宁北将军丁绍恰也因病去世,令得石勒在河北愈加打开了局面。《资治通鉴》有载:“汉安东大将军石勒寇巨鹿、常山,众至十馀万,集衣冠人物,别为君子营。以赵郡张宾为谋主,刁膺为股肱,夔安、孔苌、支雄、桃豹、逯明为爪牙,并州诸胡羯多从之。”
刘渊与石勒的节节胜利,令得匈奴汉国对进攻洛阳、摧毁晋廷愈加渴望,但在攻打洛阳之前,刘琨楔入上党的这颗钉子却必须率先拔除。腰间顶着把匕首,谁都不敢全力攻打洛阳不是?可怜刘琨东拼西凑也不过上万兵力,再有地形优势,又哪能扛住刘渊石勒双方数倍乃至十倍兵力的东西夹攻?
《资治通鉴》有载:“汉主渊以王弥为侍中、都督青、徐、兗、豫、荆、扬六州诸军事、征东大将军、青州牧,与楚王聪共攻壶关,以石勒为前锋都督。刘琨遣护军黄肃、韩述救之,聪败述于西涧,勒败肃于封田,皆杀之。”
壶关告急,刘渊一方眼见就要取得居高临下俯视洛阳的战略优势,司马越与晋廷诸公总算看出了危险,着急上党这块宝地了,勉力出招了,只可惜名将不敢用也用不上,可以放心使用的又是所用非人。
《资治通鉴》有载:“太傅越遣淮南内史王旷、将军施融、曹超将兵拒聪等。旷济河,欲长驱而前,融曰:‘彼乘险间出,我虽有数万之众,犹是一军独受敌也。且当阻水为固以量形势,然后图之。’旷怒曰:‘君欲沮众邪!’融退,曰:‘彼善用兵,旷暗于事势,吾属今必死矣!’旷等逾太行与聪遇,战于长平之间,旷兵大败,融、超皆死。聪遂破屯留、长子,凡斩获万九千级。”
刘坤与晋廷的援军接连败北,壶关独木难支,遂降。“上党太守庞淳以壶关降汉。刘琨以都尉张倚领上党太守,据襄垣。”自此,刘坤除了背倚乐平依旧占据上党盆地北方的部分山区,已然彻底失去了对上党的掌控,再也无法影响匈奴汉国南下牧马。
必须说,尽管歪传中纪某人先一步除掉了王弥、刘曜、刘景、綦毋达、夔安、桃豹等匈方大将,还提前招揽了张宾、张敬、留灵等等匈方人才,但大晋内有朝廷诸公的糜烂兼内斗,外有刘渊、石勒这样的异族雄主,历史车轮真的很难改变。而躲在海外韬光养晦两年的华兴府,也终将迎来京师告急的求援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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