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都关内,中军大堂,见刘遵卫泉二人依旧喋喋不休,祖逖遂收起笑容。他索性从案下取出几份信报,让亲兵转交给二人,淡淡道:“你二人不妨再看看这些,自从我河北战备戒严,匈奴军、青州军、关西军、江南军乃至段氏鲜卑,都已有所异动,向我方边境增调了兵马,嘿,牵一发而动全身呢。”
二人接过信报一看,果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华国周边各大势力皆已进入战备增兵状态,动作最大的匈奴,更已北向晋阳派出了五万大军。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入主河北的华国绝非安生之辈,这次聚兵西北边塞,显欲继两年前酷冬打草谷削弱段氏鲜卑之后,再抓住拓跋鲜卑内乱之机,再度削弱其北方胡患的实力;长此以往,周边一个个削弱下来,他日即便诸方联手,也未必还能遏制华国了。
“倘若我方大举进犯拓跋鲜卑,只怕不仅会与二十余万拓跋骑军苦战鏖战持久战,还将面临周边其他势力的乘虚而入,战事极可能升级至不可收拾,这已绝非河北驻军所能应付,也非某一个河北都督所能擅自发起。”面色凝重,祖逖不容置疑道,“是以,西出军都关本帅决计不会擅做主张,还请转告卫箕二位将军,本帅惭愧,只能在军都关扫榻相迎了,但请相信我华国,必不会亏待各位来投豪杰。”
话到这里,显已难有转圜,彼此稍事虚应之后? 卫泉遂怏怏退出,倒是刘遵依旧留下,毕竟谁都知道他老爹与祖逖是闻鸡二人组? 总得稍论私交不是?
些许家长里短之后? 刘遵恭敬一礼道:“叔父,小侄冒昧请教? 拓跋鲜卑内乱,委实是一次天赐良机,叔父亦或华王为何不取?小侄可不以为? 适才那些因素就能吓退华王,并束缚叔父手脚。况且? 军都关一线聚集如此多大军? 叔父难道真仅是为了预防拓跋内乱的波及?”
“嗯,很好? 你能有这些疑问,说明你并非方才表现出的那般愚钝? 看来适才你是在有意藏拙,为质多年? 苦是苦些? 倒是成熟多了。”祖逖当即老怀大慰,笑眯眯道? “不过,你这些疑问涉及军事绝密? 纵是乃父越石在此,叔父也不会透漏。呵呵,莫急,不需太久,你便会尽知答案了。”
刘遵顿时面露苦相? 可看看祖逖笑容中的坚持,他也没有撒泼打滚,而是悻悻道:“如是说来,叔父是不会出关相助卫箕等部了。这般冷待,倘若他们为此生怨,弃了东归华国之念,岂非我华国一大损失,那可是三万多帐,二十多万人呢。”
“嗯,二十多万人口,对如今的华国确是可喜,是以你还当随同返回卫箕之处继续加以劝说,坐实这份功劳,但是,这些人口对华国早非不可或缺,更不足以主导一场大战。”说着,祖逖嘴角挂上了讥嘲,“至于另有念想,哼,他们最是趋利避害,追名逐利,当不会走错。须知当年他们可是先投的拓跋猗迤,猗迤死后旋即弃猗迤子普根而转投拓跋猗卢,如今普根杀回夺权,他们还能留在拓跋鲜卑吗!”
正此时,有亲兵急急入堂,送上一份飞奴红色信报。祖逖忙接过打开,却见信报之上仅有两字:雷罚;再看信报出处,却是血旗军近年设在渤海湾内的一个水军基地――庙岛基地。准确说那里当是海军基地,因为自从有了黄河水军等内核湖泊上的水面力量,华国参军署业已按照纪某人的要求,正式将外海水师统统改称为了海军。
“哈哈,主公动作好快,好抉择!”祖逖不禁放声大笑,浑身气势顿显战意盎然,稍事收敛之后,犹显干劲十足,直看的身旁的刘遵心痒难耐,好奇不已。
怎奈高兴过后,祖逖丝毫没有向刘遵解释的意思,仅是吩咐道:“你明日便与那卫泉返回平城去吧,无需多想其他,只需敦促卫、箕等人尽快东归。他们毕竟是熟悉草原的沙场宿将,此前虽投异族,倒因拓跋鲜卑无意中原,故也少有戕害汉人之举,此番若是他们配合良好,叔父私下越权承诺,当可为其各谋一个军团主将之职。当然,你等若是还有余力,最好顺手牵羊,再带个拓跋猗卢的儿子回来...”
事态发展正如祖逖所料,拓跋普根入主代地之后,为了收服总体实力并不亚于他的猗卢余部,立马抓住猗卢余部群龙无首之机,大规模调整权力,清除异己,一度背他转投拓跋猗卢的卫、箕等部本就是汉人外人,这等情况下显然就是被夺权整死的命。
于是,当拓跋普根发出传召,要求卫、箕等人远离老巢,前往他的王帐参拜的时候,卫箕等人惊惧之下,权衡再三,终在刘遵的大力游说下,举众东投了军都关的祖逖。随其同来的,除了一些乌桓部落亦或不受待见的草原中小部落,还比正史多了一个拓跋猗卢的避难庶子,本在平城一带戍守的拓跋延休。
(注:《资治通鉴》有载:“(晋建兴四年三月)左将军卫雄、信义将军箕澹,久佐猗卢,为众所附,谋归刘琨,乃言于众曰:‘闻旧人忌新人悍战,欲尽杀之,将奈何?’晋人及乌桓皆惊惧,曰:‘死生随二将军!’乃与琨质子遵帅晋人及乌桓三万家、马牛羊十万头归于琨。琨大喜,亲诣平城抚纳之,琨兵由是复振。”)
正史中,卫、箕这股生力军的加入,一度令刘琨再拾雄心,不久便拉起号称十万的大军南讨石勒,结果没几天,便被石勒以寡击众灭得不要不要,再次验证了大晋士人政略远胜军略的秉性,也令刘琨彻底退出北方强人行列,转而半附庸的与窃据半个幽州的段氏鲜卑左贤王段匹联手,一同对抗石勒,直至两年后因段莫杯与王敦两者不约而同的接连离间,枉死于段匹之手,彻底结束了他的以夷制夷...
书归歪传,在这一时空,卫、箕二人率所部与相好胡部进入军都关,确被授职为新编骑十一与骑十二军团主将,领少将衔,且是纪泽批复的参军署正式任命,当然,他们与一干核心将佐,须得先至河北讲武堂学习三月。而他们的部众,则精锐投入新兵营,训练待编,余者则编为建设兵团,加入余温犹存的河北基建。在数万血旗大军的压场之下,这等还算温和的拆散分流,自是迅速而平稳的完成不提。
与之同时,在河北,在草原,也不知从哪里传出了一股风声,有鼻子有眼的,那就是华国应拓跋猗卢之子延休所请,将联手驻扎上谷之北的拓跋郁律,共同攻击拓跋普根,以恢复猗卢一脉的拓跋一部。事后,拓跋延休将成为猗卢的部首继任者,拓跋郁律将成为拓跋三部大单于,而华国则将全面恢复晋初雁门、晋昌、代郡与上谷四郡的汉家版图。
对此,祖逖在第一时间数度公开表示,华国真不缺土地,对贫瘠的塞外草原真就压根不感兴趣,他加强拓跋方向的边防,仅是为了防止己方被拓跋内乱所波及,便是卫、箕等人请求兵出军都关,不是都被他断然拒绝了吗?
然而,昔年华国号称发兵四十万远征美洲,结果却黄雀在后一举占据河北的欺世之举,早给有心人留下了阴影,加之纪某人就有的阴损将军之名,委实令人对祖逖的公开表态嗤之以鼻。开玩笑,放着邻居内乱的便宜不占,那还是纪贼的华国吗?而那个三方联手皆大欢喜的传言,咋怎么听怎么靠谱呢!
很快,有心人便发现了更多佐证。譬如,河北境内的驰道上兵马调度频繁,河道中则骤增了大量西去的船只,尽管全境戒严下难窥究竟,但谁不怀疑船中那些是军兵辎重?更有海外的消息隐隐传来,华国已在悄然抽调各地的大量辅兵登船,至于素来军事管制的战兵驻地,表面虽然依旧,可鬼才相信其内不是人去楼空呢!
无独有偶,草原之上,拓跋普根与拓跋郁律所部的边缘地带,近来也频频发生了各式各样的小规模冲突,且有逐步升级之势。追究其因,双方部众皆义愤填膺的表示,自家有人遭遇了对方的无耻夜袭,甚至,双方还各自拿出了对方人员“不甚”落在作案现场的某些蛛丝马迹。或许有人怀疑背后是否另有阴谋,可当本就彼此存疑的双方冲突升级之后,原因还重要吗?
“哼!纪贼这个永不知足的战争贩子,这次定然是要从拓跋鲜卑身上啃下一块肉了!长此以往,此消彼长,如何得了,决不能让他太过轻松!”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不约而同的窥破了华国的战略意图,而周边势力或自发或联络,压往河北边境的军兵也越来越多。
众人抬柴火焰高,到了四月上旬,除了内乱未定的拓跋鲜卑,隐隐云集在华国边境外围得各方军兵,零零总总竟已达到了三十余万,且仍在增加,便是远在辽东的宇文鲜卑,都出兵五万盘桓在了朝州马訾水防线的外围。
然而,这些军力显然远非周边势力的全部力量,为了拓跋鲜卑丢块肉,他们还不至与华国就此你死我活。可惜,他们并不知自己其实再一次料错了华国的真正目标,否则,他们本该为之准备倾国一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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