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婕妤若走了,万一他们发现殿内无人,岂非惹出祸端来?”
“嗯,我有办法,你先把他们支开,告诉他们本婕妤要在殿内诵念《北斗经》和《度人经》,教他们不必在殿外站着,找个地方好好歇息。”
小满先去找清云真人,要清云真人再腾出一间休息的房间,供随行军士休息。清云真人依言照做。
小满又端着茶壶,来到殿门外的军士面前,道:“各位官军兄弟,婕妤要诵念经文一天一夜,时间漫长,所以婕妤请各位到客房休息,请这厢来。”
小满没给官兵反问的时间,在前带路,直奔清云真人准备的客房。官兵本来计划轮流值守,既然是婕妤的意思,且又在宫外,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支开十几名军士,小满回到偏殿,掩上殿门。
“小满,我们把衣服换了!”
“啊?万一被发现如何是好?”
“我下山期间,殿门关闭,别让别人进来,就没人发现。”
“婕妤何时回来?”
“明日黄昏之前,一定回来,你准备好吃食,尽量别出去,要出去尽量在夜间。”
小满有些担心,不止担心被军士发现,还担心独自在殿内过夜,空荡荡的空间,鬼魅般的青灯,紧闭的殿门,怎么不感到恐怖?尤其到了夜间,不过只能如此了。
她准备了一些桃子香蕉和山楂,以及两块红酥,放在殿内,这就是她接下来一天一夜的食物。真真又送她一把匕首,小满满脸狐疑,道:“婕妤给小满匕首,难道是要杀鬼狐不成?”
“壮胆用的!”
真真和小满换完衣服,便独自溜出上清宫,急匆匆来到山下。来上清宫上香的人络绎不绝,此时将近申时,夕舂未下,下山的香客居多,真真藏身人潮之中,没人注意她的行踪。她在山下赁驴人处赁了一头壮实的黑驴,径直赶往城内。
真真回到城内,她隐隐记得当初林景告诉她,住在履道坊,前朝大诗人白居易的旧居。自汴京来洛阳后,她还没有逛过洛阳城,整日幽居深宫,每当深夜不眠时,便披衣来到飞香殿旁的沟渠,仰望无垠星空,拾几片叶子,丢入水中,任其随波流出宫外。
今日进城后,终于有机会一睹繁华京师的风貌,细看洛阳市井百姓的生活百态。宽阔的大街上车水马龙,到处都是卖茶饮卖冰的,酒旗招展,花气袭人。此外,男子壮硕,女子妖娆,一派喜气洋洋,完全不像宫中的人,一个个板着脸,仿佛木胎泥塑一般。
她一边看,一边向路人打听履道坊的位置。经路人指点,她骑着驴兴冲冲来到履道坊。刚看到履道坊的牌楼,真真便激动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她在脑子里构想着见到林景后的场景,林景会把她抱起来,原地转三圈,然后一起洗鸳鸯浴,度过完美的一夜。
又询问了一位麻衣老妪,真真终于找到林景的宅子。她把驴拴在门外的石头上,内心激荡着澎湃的情感,推开林景的宅门,恰恰与出门酤酒的林景撞上。
真真眼中的**喷薄欲出,她死死地盯着林景明亮的眸子,一刻都舍不得挪开。
林景道:“适才我正要出去酤酒,要不你稍作片刻,待我买酒回来,小酌几杯如何?”
“好啊!”
林景辞别真真,离开宅子,前往履信坊的酒馆。一路上,林景左思右想,踌躇不决,他清楚真真来找他,不是为了看他两眼,是希望与他再续前缘。
但是他不想对不起凤舞,怎么办?若直接拒绝,又过于残酷,前后不过十余日,对故人的态度就判若两人吗?况且,真真还知道他不少秘密,万一惹得她去李琮处告密,岂非坏了大事?林景心神不宁,他只希望立即出现一件急事把他或者她支开。
林景只觉得酒壶重若千斤,手腕坠得酸疼,他尽量放慢步子,消磨着渐逝的黄昏之光,慢吞吞地回履道坊。来到宅门前,他停在真真骑来的驴前,伸手摸了摸驴那顺滑的鬃毛,犹豫着是否进门。
他最终还是推开大门走了进去,俨然一位英勇赴死的猛士。真真似乎等得不耐烦了,走出房门遥望天边海浪似的红霞,陷入焦虑。终于大门推开,林景提着酒壶回来,她跑过去一把拉过林景的手,道:“郎君的庭院里没种芍药吗?”
“原来种了,只是数日前,一阵雨把芍药打死了,从那以后芍药再没开过。”
真真挽着林景的胳膊回到房间,依偎着他,就像依偎着整个世界。
“若白居易在,庭院里定是一团锦绣了!”真真一脸憧憬地望着林景,“哎,这是什么酒?好香啊!”
“甜酒!给你尝尝!”
林景拿过一只酒杯,抬起酒壶,酒在壶嘴里抛出一个圆滑的弧线落在酒杯中,溅起一堆跳动的浮沫。
真真接过酒杯,先是抿了一小口,然后送到林景嘴边,道:“郎君也尝尝。”
林景啜了半杯,真真喝下余下的半杯。
“哎!娘子对刘夫人了解多少?”林景感觉气氛有些尴尬,便转移了话题。
“上次该说的都说了,其他的,除非住在一起,否则很难有更深的了解。怎么?这些日子郎君觉得她如何?”
“她很喜欢男子!”
真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郎君说笑,她不喜欢男子难不成喜欢女子?”
“是喜欢很多男子,就像刘宋时山阴公主一样,养了许多面首。”
“啊?”真真吃惊非小,“郎君岂非羊入虎口?”
“嗯呢!”
“怎么讲?”
“她原本希望我能做她的情郎,白昼是典谒,晚上陪她。”
“郎君答应了?”
“娘子不妨猜猜!”
“郎君要是答应,妾便再也不理你,永远瞧不起你!”真真背过身,脸上的笑意消失,变得严肃起来。
“为什么?”
“那老妪,人老珠黄,与众多腌臜货有肌肤之亲,不恶心人么?郎君连这么恶心的女色都不嫌弃,岂非与之臭味相投?这世上,有些人即使高高在上,锦衣玉食,也难改其卑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