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李亨有关。那日李亨令洛阳牡丹去他所在的宅子,张住儿、杨秋寒和妾都去了,红烟与紫菱奉高都护之命,不能随意离开。没想到李亨大怒,杨秋寒又与李亨动手,幸好有住儿求情,才免遭伤害。李亨气不过,便叫她们两个离开。她们刚离开不久,李亨当着三位倡女,便强暴了奴家。奴家回去后,将此事告知红烟与紫菱,又闻高都护已殁世,她们便不想再为李亨这种畜生效命,所以改变主意,要保护太后和天子。”
“这么说红烟现在准备暗中保护天子?”
“正是。”
“李亨来洛阳究竟有何目的?”
“那夜李亨倒也将此事告诉了妾。高都护为夺取洛阳,耗尽心血,利用李圭刺杀安景之机查明洛阳所有情况,又派幻术师作为眼线,监视朝野动静,同时又派出红烟紫菱潜入皇宫大内,随时执行刺杀任务,此外,又派人秘密将飞火运抵洛阳。那日归仁坊的飞火其实便是高都护所为,可惜被人举报,被寇彦卿搜去。还有一点,高都护欲招致郎君,除郎君乃不世之材外,更重要的是,希望郎君帮助高都护夺取洛阳。”
“高都护真是煞费苦心。”林景不得不感叹。
“就是煞费苦心,高都护临终前,希望李亨秘不发丧,尽快赶来洛阳查看实情,做到心中有数,伺机夺取洛阳。只是没想到,李亨刚到洛阳,便耽于美色,忘了家国大业。”
“要夺取洛阳,不止是发动政变,还须有兵来占领,李亨只怕未必能调动手下那些将领。”林景一语道破天机。
黄昏渐浓,赛念奴转身离开。林景伫立风中,回首往事,恍惚间一片风雨飘摇。
一辆马车队伍走过了过来,马车以车帷覆盖,看不清里面的人。
这时马车的襜帷撩起来,里面探出一位宫娥的头,俏皮的环髻,惹人注目。只见这宫女扭着脖子喝道:“王将军,此地离西都尚有多远?圣人抱恙,不堪颠簸。”
“还有三十里便到达洛阳,若圣人不堪忍受,可停下稍事休整。”
“不必,继续赶路即可。”宫娥说罢,放下帷幔。
虽说是官道,可自唐季以来连年征战,至今几十年的时间早已残破不堪,也无人休整,一是没有时间,二是府库空虚,每年费尽心思聚敛的税收都用在军事上。因此马车免不了颠簸,王彦章希望赶快回到洛阳,可又怕车内的人身体受不了,左右为难。
五月份的天气,虽不至于酷暑,但士兵负重前行,又长时间曝露在太阳下,常常是热汗直流。不过黄昏时分,已不像中午那般炎热。
王彦章擦擦头额头上的汗,道:“各位,打起精神,待回到京城,本将军亲自为汝等煮莲子绿豆汤解暑。”
“好!”很多军士在后方大声附和,边笑边用舌尖舔干裂的嘴唇。
然而谁也没想到,就在队伍刚经过一片苍翠的山丘时,在掩映的密林中冲出一骑,横刀拍马冲向队伍。马上之人,一边冲,一边弯弓搭箭,连发三矢,全部射中车帷。
王彦章以为中了埋伏,吓了一跳,扭头一看,略微放下心来。只见沉沉暮霭中驰来一骑,仔细一看,马上之人蒙面,未穿盔甲,手中持一把陌刀,来势凶猛。
“护驾!护驾!”王彦章大喊。
由于距离那蒙面客较近,王彦章无暇多想,驱马横枪前便来阻挡。哪知这蒙面客并不恋战,挥陌刀连砍几刀便拨马甩开王彦章,直奔马车。
随队的军士早已做好准备,抽兵刃将马车层层保护起来。这蒙面客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挥动陌刀,将这些军士杀得人仰马翻,前后不过眨眼时间。王彦章调转马头,再来迎战。
队伍显得有些糟乱,说实话这个时候所有的军士都有所懈怠,不难理解,这支队伍刚受到打击,出师未捷,无功而返,士气持续低落,况且天气炎热,毒辣的日头又令人烦躁不堪,更重要的是谁能想到马上就到京师了,竟然还有刺客袭击官军,简直胆大如斗,不可思议,难道不怕死吗?
那上年纪的马夫见状立即调转马头往回跑,同时后面的士兵往前冲,试图阻拦蒙面客。王彦章从后面赶上,急刺一枪,蒙面客以陌刀格挡,同时继续横冲直撞逼近马车。
“来者是何方刺客?速速报上名来!”王彦章大喊。
“大唐游侠!”蒙面客道。
“弓弩手准备!”
其实弓弩是远距离武器,这个时候射箭容易伤到自己人,投鼠忌器,最好的办法是立即列阵围堵,但由于事发突然,队伍现在还处于混乱之中。王彦章只得先让弓弩手做好准备,吓唬蒙面客,也许能碰到一个好机会,一箭射中。
这时军队逐渐缓过来,马车与蒙面客之间的军士越来越多,蒙面客见不好得手,便拍马离去,一骑绝尘。
王彦章急忙令军士射击,但蒙面客狡猾得很,他弯下腰贴在马背上,同时令战马左右晃动,很快这匹马便冲进密林,消失不见。
王彦章气得大吼大叫,他急忙令士兵检点受伤人数,很快属下来报,十三人死亡,二十一人受伤。
此时马车也已停下来,王彦章拍马来到近前,跳下马来,撩开车帷,道:“末将失职,陛下受惊了!”
车内一个病恹恹老人坐起身,声音苍老,正是李琮,道:“幸亏朕躺在车内,不然这三支箭定要了朕的命!这刺客究竟是谁?如此大胆。”
王彦章仔细一看,只见宫娥的肩膀鲜血直流,看来至少有一箭射中了宫娥。“陛下,那刺客蒙面,自称是大唐游侠!”
“大唐游侠?李唐已亡五年之久,皇嗣皆已被斩尽诛绝,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替李唐招魂!看来人还是杀得少!”
“陛下,或许是李存勖那小儿!李氏父子一直以唐臣自居,或许这刺客与他有关。”
李琮点点头,道:“有理!生子当如李亚子!生子当如李亚子!此人若不除,他日代梁者,必是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