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未时,有人在街上发现一具尸体,报官后,不良人认出死者就是八猪。至于死因,还要等仵作验尸。我们兄弟几人本来相安无事,自打林典谒来汴京,怪事不断,先是郢王书信,再是匕首,现在是八猪之死,不知几时休止!八猪虽未必是阁下所杀,却因阁下而死,金某没说错吧!”
林景与凤舞这才明白原委,原来八猪离奇死亡,他们把八猪之死归咎于林景,所以才声称复仇。
“林某不敢苟同,八猪之死尚无定论,即便死于非命,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报仇,也应该去找凶手。林某不过是为朝廷效命而已,要怪也只能怪那个刺杀天子之人,他若不行刺天子,林某又岂会来汴京?”
“说得轻巧,你这官家都找不到,遑论我们这些不通公务刑律的武人?”金刚似乎并不买账。
“我想看看八猪的尸体!林某一定竭尽全力找出刺杀八猪的凶手。”
“若找不到又当如何?”莫姑双颊涨得通红,胸脯剧烈起伏,看得出是伤心所致。
“若找不到,你们尽管来找林某。”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别到时候不认账就行!”
“我们走吧!”
凤舞有点为林景担心,世上破不了的悬案多如牛毛,林景万一找不出凶手怎么办?难道真要为八猪偿命吗?这种难以预料的允诺,无异于在身边埋下一颗炸雷。一旦找不到凶手,炸雷就会瞬间爆炸。
可是凤舞也理解林景的苦衷,这个步步紧逼的当口,若不做出令人满意的允诺,恐怕难以顺利脱身。只是这个权宜之计,代价也太大了。
林景和凤舞跟随金刚莫姑等人来到开封府衙,李俨 也在,身穿一套宽袖紫色常服,面带阴郁之气,背着手站在正堂内,低头沉思。
李俨 身为博王,同时又是东都留守、开封府尹兼建昌宫使,平日没有重要案情,不会出现在开封府,一般性的事务则交由两位少尹处理。
然而八猪之死,对李俨 而言太重要了,他必须亲自参与调查。见林景也来到府衙,李俨 亲自出门迎接,两人似乎都有某种默契,丝毫不提那个紫檀匣子。
李俨 把林景领进验尸房,金刚凤舞等人也一同进入。仲夏季节,正是热的时候,尤其今年暑气来得早,尚未入伏,便能感到一种从地面蒸腾而上热浪。
尸体在夏季难以保存,为防止过早腐烂,仵作对八猪的尸体进行了降温处理,周围放置了许多一尺见方的冰块。
因此他们进入验尸房后,感到一阵阵寒意扑面而来,让人直打寒噤。
仵作见李俨 走进来,立即走过来向李俨 禀报:“殿下,死者大约死于未正,乃中毒而亡。此毒出自天竺,号为牵机。人死之前,体如牵机,剧痛而亡。”
金刚莫姑等人一听,立即蹲在八猪身边哭作一团,形状凄惨。物伤其类,一起来自故乡,却不能一起回家。相伴多年的同伴今日将沦为异乡孤魂,伤心是难免的。
林景来到八猪脑袋旁边,俯下身闻了闻八猪的口鼻,皱了皱眉,然后又回到李俨 身旁,道:“这是杀人灭口!八猪一定知道某些至关重要的线索,或许没有想起来,没来得及说,凶手担心八猪想起来,便毒死了八猪。”
“八猪死于街头,难道有人在街头下毒?”李俨道。
“不对,鄙人适才闻了闻,八猪面部有酒气,是以某猜测凶手或许与八猪相熟,乘其不备,令八猪喝下毒酒,然后转移作案现场,将八猪的尸体悄悄运到街头。这种可能性最大,最好的办法是,令不良人搜查全城所有的酒楼,现在距八猪之死也就两个时辰,酒保或许还有印象,事不宜迟。”
李俨 扭头命令旁边的扈从:“速速搜查全城所有酒楼馆舍,凡有见到八猪者,速报我知,不得有误。”
“遵命!”扈从转身离开。
“殿下,最近几日还是小心行事,林某总感觉汴京不太平,妖气蒸腾,阴云弥漫,阴云背后一定是一位甚至几位大人物。”
“此事八成是郢王所为。若你是我,你该怎么做?”
“查清楚,掌握足够的证据,给对方致命一击。殿下如今只有那封书信,书信是物证,至少还需要人证,不然难以服众。”
“李某现在想通了,行刺天子原本是假,嫁祸李某是真。那个刺客,真正的目的是顺理成章地留下那柄匕首,而非刺杀天子。魏王府守卫森严,一个刺客孤身刺杀,无异于以卵击石,岂非太幼稚鲁莽了?”
“言之有理!嫁祸殿下之人,毫无疑问郢王嫌疑最大。”
“典谒在京城,见闻广泛,可知朝廷文武究竟有多少人站在郢王一方?”这是李俨 最关心的一个问题,如果朝中官员绝大多数都支持李圭,那么他就必须及时准备对策。
“人心难测!”
两人用了一炷香的时间臧否朝中人物,林景对朝中官员的品行德才有自己的看法,有些观点竟很对李俨 的胃口。一炷香后,那名跑出去的扈从又跑了回来,“殿下,开封府衙北街冯家酒楼的酒保说见过八猪。”
冯家酒楼离开封府衙不远,扈从带人很快就查到这里。说来也巧,酒保早就听说街上死人了,听人描述似乎是个胖子,他隐约记起未时确实有个胖子在他们酒楼吃饭。扈从来到后,详细描述了八猪的形象,酒保确信在冯家酒楼吃饭的人就是八猪。
李俨 带人立即与林景凤舞一起赶往冯家酒楼。
酒保是个瘦削的年轻人,皮肤黝黑,肩膀上搭着一块手巾,看起来手脚利落。
“这是博王殿下!”李俨 疾步走进酒楼后,扈从向酒保介绍李俨 。
“冯十二郎见过博王殿下。”酒保微微一鞠躬,施叉手礼。
“免礼!冯十二郎,今日汴京发生了凶杀案,听说你见过死者?”
“对,那位衣着谈吐不似中原人,长得又胖,很惹人注目。”
“就他一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