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王殷扭头对着后面的家丁下令。
安景回到座位,可再也无心吃酒,决定与柳璨张廷范离开积善宫。何太后也不挽留,目送他们离开。
安景三人刚迈入院子就见王殷赵殷衡和寇彦卿三人站在一株梅树旁边,低头观察一个蹲着的军士挖土。王殷赵殷衡目光专注,寇彦卿手中提着刀,警惕地四下扫视一番。旁边两名军士提着灯笼,灯光不算明朗。安景故意走近他们,斜着眼偷瞧梅树下的秘密。只见这名军士站起身,手中捧着一个半尺长的块状物,看不清样子。
他还想伸着脖子看,王殷突然转过身,道:“夜深风重,蒋枢密慢走!”
安景点点头,与柳璨张廷范径直离开积善宫。待离开宫门,柳璨道:“二位,柳某觉得此事蹊跷,这积善宫果真有贼吗?这么巧他们三人碰到一起?王殷赵殷衡倒也罢了,寇彦卿也在,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还有那梅树下究竟埋着什么?”
“柳相公所言极是,”张廷范道,“莫非他们针对我等?”
“王赵二人,素来无德,且不通翰墨,夤缘攀附,皆赖庆王提拔,蒋某听闻此二人与李圭关系莫逆,是非之人,迟早要生是非。寇彦卿,实为庆王眼线,此次夜闯积善宫,定有备而来。若非针对我等,便是针对太后。”
三人各自回府,却不知已中了王殷赵殷衡的圈套。王殷从军士手中接过雕像,吹掉雕像上面的尘土,放在灯笼面前,仔细观察,半晌,他把石像上的文字读了出来:俟唐祚复振,乃启此石,勒铭为证,蒋柳张。
“寇将军,请看!”王殷把石像递给寇彦卿。
寇彦卿接过来仔细辨认,怒道:“他们这是造反!”
“寇将军,明日王某将此事上报庆王,还请寇将军作证。”
“责无旁贷!”
王殷三人拿着石像头也不回地离开积善宫。阿虔阿秋一直站在门前,见他们纷纷离去,转身去禀报何太后。
“太后,他们皆已离开积善宫。”
“你们俩出来吧!”何太后冲着屏风后面道。
只见屏风后面,林景与萧娘走出来。阿虔阿秋收拾桌案上的残羹冷炙,何太后站起身走到积善堂门前,望着门外出神。
“太后受委屈了!”林景站在何太后身后,萧娘与他并肩而立。
“裴卿以为此计能成吗?”
“本来鄙人也不敢妄言,然未料王殷赵殷衡二人竟然请到寇彦卿,寇彦卿深得李琮信任,有寇彦卿作证,安景只怕在劫难逃。”
“万一失败呢?安景一旦察觉奴家设计铲除他,岂非引火烧身?”
“一旦失败,只能鱼死网破,直接行刺安景,不能再有所顾忌。”林景道。
“太后,不早了,休息去吧!”萧娘建议道。
何太后点点头,转过身看着林景与萧娘,一脸疲惫。
翌日,安景上朝,与柳璨商议后,请小皇帝李柷下手诏,李柷按照安景之意,亲笔写了封赏李琮魏王封号及加九锡的诏书,言语恳切,希望李琮能够接受。
李柷写完后,交给安景。安景于十二月初四这天前往汴州,面对李琮,一向自信的安景变得局促不安起来,他还希望李琮能给他一个薄面,保住圣上李隆基性命。他觉得他替李琮做了很多脏活,即使不算功劳,总也算苦劳,李琮不至于太绝情。
安景脸色凝重,心情也渐渐变得压抑起来,一行人终于在散乱的马蹄声中进入梁门,夜幕降临,倦鸟归巢。
天色已晚,安景没敢叨扰李琮,他命人在离节度使衙署最近的街道上找了一家中等规模的旅舍,下榻。他最近听说李琮正在准备修建宫殿,还是直接在节度使衙署的基础上改建。李琮是否做皇帝,他不关心,他只希望仕途通达,与何太后厮守余生。
第二天,安景穿着官服来节度使府邸求见李琮,军士通报后,安景站在门外,心里不停地打鼓。他满脑子盘算见到李琮后,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说完践祚之事,怎么张嘴替何太后求情。
半晌,守门的军士跑出来,道:“枢密使,庆王今日不见客。”
“哦,那请问庆王何时方便?”安景愕然。
“要不您明日再来!”
安景预感不妙,以前他在李琮面前的地位不次于李振敬翔寇彦卿等人,若拜访李琮,李琮绝对以礼相待,赐坐而谈。自上次在寿春见过李琮,安景就感到李琮确实对自己有很大的意见,只是如今一个多月都过去了,为什么还没有消气?
他在旅舍的房间内郁闷了一整天,除吃饭外,基本不与别人交流。第二天,安景再次硬着头皮前去拜访李琮,军士照例通报,军士出来后,照样摇头,道:“枢密使,今日庆王还不便见客,要不您明日再来看看?”
安景连续两天吃闭门羹,实在有些窝火,可又不敢发火,只得小心地打听:“你能不能给某交个实底,庆王因何不便见客?有没有报蒋某人的名字?”
那军士一脸为难,道:“俱是如实上报,不敢有丝毫隐瞒,某一介门卒,岂敢耽搁枢密使之事?至于庆王因何不见客,某也不敢妄言,然庆王身体康健无恙,或许另有事由。”
“庆王有没有特殊的交代?”
“没有,只说今日不见客。”
安景悻悻而归。第三天再次拜访李琮,军士通报后,安景站在门外焦急等待,他感觉真尴尬,既不能见李琮,又不能不告而别,等于干耗着。
这次军士出来,安景似乎看到一丝微弱的曙光,因为门卒是笑着出来的。“蒋枢密,恭喜,庆王有请!”
安景长出一口气,他摸了摸此次带来的皇帝手诏,上好的白藤纸卷成的卷轴藏在衣袖里,隐约还能嗅到墨汁的香气。
迈入节度使府门的那一刻,安景感觉不啻一脚迈入鬼门关,好像在一步一步地靠近黄泉,而那黄泉里有滚烫的岩浆,炙烤着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