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郎君莫忘了,妾是牡丹,高将军牡丹遍布天下,汴州自然也不例外。数日前,我们请郎君出手,夺回牡丹名册,那边名册上便记载了现存于世的所有牡丹。妾随郎君来汴之前,特地查阅牡丹名册,汴州牡丹共有两人,只须找到这两人,问题便解决了一半。”
“两位牡丹现在何处?”
“一位傍汴河而住,每日捕鱼,过午去市场卖掉。还有一位在河南参军府上做歌舞伎,第一位最容易找,第二位恐怕要费些功夫。”
“河南参军?谁?”
“李俅。”
“哦?竟是李琮养子。换做我,我也会把人安排在李俅府中。”
“此话怎讲?”
“李琮一旦称帝,有三人最有资格争夺东宫之位。其一便是李俨,只因李俨跟随李琮多年,南征北战,功劳最大,且据说其人风姿甚好,颇得李琮之意,只惜李俨乃李琮养子;其二便是李俅,李俅乃窦氏嫡出,为人内敛,虽较二位兄长年幼,然恐怕最能折服百官诸将。是以潜入李俅府中,的是良谋。”
“郎君之意若李琮篡位,李琮的太子之争也在所难免?”
“这种事不绝史书,国初不是有玄武门兵变么?太宗皇帝的几个皇子也曾明争暗斗,最后与世无争的高宗皇帝却独得大宝,真是时也运也命也。”
“那我们明日先去找汴河边的牡丹,如何?”
“他叫什么名字?”
“凌波。”
“好名字,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他擅长什么?名如其人吗?”
“郎君可猜错了。他就擅长来往市井,做一个普通小人物,市井营生,他大半做得来。”
“大隐隐于市,这才是高人,我想他的年纪一定不小了。”
“这倒是不错,牡丹名册载其生于唐懿宗咸通六年,今年恰好四十岁。”
“某猜李俅府中的牡丹不超过三十岁,且身姿窈窕,绝非凡品。”
吕芳冲林景“哼”了一声,道:“郎君又想入非非,那人二十五岁,善歌舞琵琶,换作阿霓。至于是不是身姿窈窕,那要见了面才知道。”
林景道:“我沐浴结束,该起来了,你回避!”
“郎君挺大个人还害羞不成!杨秋寒又不在身边,还怕他突然出现不成?”
“怕!当然怕!”
吕芳转身走开,林景趁机宋浴桶中出来,擦干身体,穿上衣服。他来到床前一看,吕芳已经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张轻罗制成的薄被,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在随着呼吸在轻微地起伏。
乌云似的长发整齐地铺开,烛光透过罗帐洒在吕芳身上一层静谧的昏黄,林景看了两眼,转过身,将几张凳子合在一起,躺在上面。蜡烛已快燃尽,稍顷雪白的蜡泪堕下,夜,被锁进神秘之窟。
翌日清晨,林景悠悠醒来时,发现夫人杨秋寒不知道啥时候已经来到了身边。京城到边走跟去定西的路程差不多,但是汴州在南方,路途畅顺,一两天的时间便能抵达。
见到夫人到来,林景有些吃惊,但也感到意料之中:“夫人,真是难为你了。”
杨秋寒抿嘴笑道:“相公,想必肚子饿了,我们一起吃饭吧?”
林景点点头,站了起来,杨秋寒服侍他穿衣洗脸,然后一起离开客房,来到中堂,点了的薏仁米和白粱米混煮的粥以及在火炉里烤制而成的胡饼裹羊肉,又配了一盘醋芹作为咸菜,竟也吃得津津有味。他们没心情咂么汴州小食的滋味,草草吃完,便离开邸店,往城南走去。
凌波所住的位置,据牡丹名册记录,应该在郑门与尉氏门之间,正是河道转折处,位置较偏僻,若非一百多年前汴州刺史李勉增其旧制,外筑罗城,将汴河围在城内,现在恐怕汴河沿岸的居民还住在城外。
汴州城的规划确实比不上洛阳有条理,道路较窄,且坊外的侵街之物较多,阻碍视线。林景与杨秋寒左转右转,终于来到汴河附近。汴河不算窄,河面上偶有商船经过,也当地渔船来往穿梭,不算拥挤,但总算有些人气。
他们来到河道转弯处,杨秋寒左瞅右看,没有发现河边有房舍,连像样的草房子都没有,倒是有小型码头,码头上,商贩步履匆忙,正佝偻着腰装卸货物。
此时阳光凉热正好,不那么浓烈,温和地普照大地。他们额头上虽然见了汗,但还不到真正闷热的仲夏时节,没有感到多么腻歪。河风吹拂衣袂,送来一丝与众不同的清凉。
“牡丹都不成家吗?”
“可以成家,只是一旦成家,便会彻底退出牡丹。毕竟有了夫君,诸多不便,还有可能泄露行动机密。然所有牡丹几乎都曾蒙受高都护恩惠,是以只要高都护需要,这些人随时会赴汤蹈火,舍命报恩。”
“高都护就不怕这些成家的牡丹泄露高都护机密吗?”
“也许怕,是以牡丹只能嫁给扬州本地人,至少是吴地人,不得外嫁,女人嫁夫随夫,尤其生子之后,便趋于安逸。”
“这就是你千方百计诱我南下的原因?”
“其中之一。另一个原因是高都护确实中意郎君,执意要收于麾下,为其所用。”
“这么看来,凌波没有成家?”
“对,没有。”
“一个未成家的娘子,长年在此行走,总会引起他人注意。跟我来!”林景沿着河边往码头方向走,他发现在离码头不远处,停泊着一条渔船,不大,上面放着木桶和钓竿,一位带着青箬笠的渔夫正低头侍弄渔网,十分专注,连鸬鹚在水中翻跟头也引不起他的注意。
“老丈,某这厢有礼。”林景说罢叉手施礼。
老渔夫抬起头看看林景,道:“郎君何事?”
“老丈,不知这汴河附近可有一位女子?四十岁光景,以捕鱼贩鱼为生。”林景看了看这位渔夫,发现在箬笠下面,覆盖着一张苍老的面庞,胡须花白,修剪得整整齐齐。
“你们是谁?找她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