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林浊尚在温柔乡中,就忽听外面有卫士前来通传,着他觐见天王。
尽管百般不舍,可重任在前,林浊也只能忍痛割爱,轻轻点了点怀中娇人的素额,随即赶忙起身,穿戴梳洗好后,便随着那人走了。
一番七弯八拐,约莫小半个时辰,终来到一处平平无奇的大宅子前。那卫士说道:“请吧,天王正在里面。”
林浊称手谢过,又仔细看了看这房子,不过是一幢低矮无漆木房,既谈不上精巧,也谈不上恢宏。堂堂天王为何会居于此处?看来当真是个怪人,林浊心下不由忐忑起来,但又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你来啦!”
忽然,一个粗嗓子远远传来。这声音谈不上有多威严洪亮,只是听着却有几分熟悉。林浊下意识抬头看去,忽然一声惊呼:“是你!”
好家伙!前方之人面色黝黑,爬了一脸的络腮胡子,还着一身粗布麻衫,还看上去如个山野村夫一般,正是昨日所见的那个中年汉子。
此刻,他正端坐在书桌后面,一边饮着茶水,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浊。
也就是一瞬间,林浊顿时反应过来,察觉自己失态,赶忙恭敬行礼道:“见过天王,请恕在下失礼了。”
刘天虎朗声笑道:“你这小子还谈什么失礼不失礼,昨天抢老子的肉吃,要说失礼,昨天就该把你拖出去斩了。”
林浊嘿嘿一笑,说道:“昨天面对的是刘大哥,今日面对的是刘天王,因此昨天算不得失礼。”
刘天虎哈哈一笑,也不跟他纠缠,爽朗说道:“不扯这些劳什子废话了,快快把你要说的话说了吧。”
林浊抱拳领命,正色道:“天王,在下此来主要是为招纳义军、共御金贼!其实不消我说,想必天王也知晓,如今金人自辽东而下,据我河山、戮我弟兄,堂堂神州大地就此沉沦。现在金人还不罢手,正欲举兵西进,誓要将我汉人彻底铲除!值此亡国灭种之际,在下希望普天下汉人能团结一致,共御金贼!”
“说这么多废话干甚!不就是要合起伙来打金贼么?”刘天虎听得不耐烦,直接打断道。
“合伙是必然要合伙,就看如何合伙。在下认为,如天王与朝廷不能合而为一,则政令不得统一,猜疑仍会继续,那势必被金人各个击破。因此,在下希望天王义军能归顺朝廷,在朝廷领导下抗御金敌。”林浊仍是不卑不亢,将心中所想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可话一出口,心里不免又打起了鼓。
果然,刘天虎闻言后,面色陡然一沉,一双虎目紧紧盯着林浊,却又不发一言,似是陷入了沉思。
事已至此,林浊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天王,现如今天下纷争、战乱四起,金人也因此趁虚而入。若我们再不精诚团结,只怕神州沦陷,我们都要成为汉族的千古罪人!而如今只有汉帝才可以服众,引领群雄驱除鞑虏、复我中原!希望天王以大局为重!”
林浊说得慷慨激昂,可刘天虎仍是不为所动,林浊只道是怕他顾虑个人势力,因而道:“天王,您虎踞川蜀、拥兵甚众,这确已是事实。在下自会细细向圣上秉明,赐予适宜的权位殊荣,以不至怠慢了天王!”
哪怕此言一出,刘天虎两眼一翻,竟是勃然大怒,斥道:“我刘天虎是那样的人吗?你也忒瞧轻老子了吧!”
这一喝倒真是出乎林浊意料,一时不知如何回起。却听刘天虎继续喝道:“我刘天虎是个粗人,本来就当不了什么天王,是兄弟抬举,把老子捧上了这个位子!不过老子尽管没什么文化,可道义还是懂的,用不着你这小子来教。打金人,老子同意!不过,你说的劳什子招安,老子要好好合计合计。当不当这个天王,老子无所谓,可不能对不起弟兄!”
刘天虎一顿咆哮,把林浊轰得头晕脑胀,可心中却渐渐明了起来!看来这刘天虎还真是赵龙所说,重义轻利。既是如此,林浊问道:“不知天王有何要求?”
刘天虎人虽粗鲁,可心思却如明镜,却听他说道:“老子没什么旁的要求,第一,好好对老子的这帮兄弟,给足了封赏,让他们安心;第二,不能拿老子的兄弟当枪使,他们冲在前头,你们躲在后面;第三,老子这帮兄弟要都呆在一起,不能被你们东调一个西调一个,拆散打乱!至于其他的,我尚还没有想好。”
刘天虎简明扼要,就提了这三点。这三点可以说也算合情合理,都在林浊意料之内,可为讨价还价,他还是故作难色,扭扭捏捏方才一股脑儿应承下来。
想不到此行会如此顺利,本以为大事已定,林浊还准备拱手谢恩,就细节再做商议。
哪知刘天虎忽地虎目一翻,对外高喝一声,房门随即缓缓打开,三道人影终是踏了进来。
……
林浊循声望去,却见是三个青年汉子。左首那人个子矮小、面容稚嫩,正是刘广秀;中间那人面色惨白,生得一对三角眼、黄薄眉,颇有些恹恹之色;右首那人身形魁梧,足有约莫九尺之高,如同塔山巨人一般,且燕颔虎须、气宇轩昂,显得极是威武,不是昨日见的征东将军又是谁!
此刻征东将军刘守信也已认出林浊,不过面色依旧肃然,瞧不出端倪。
“父亲,您莫不是答应他了?这贼子可没安好心,不过是想借刀杀人、坐收渔利而已,您可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了!”中间的白面人甫一进门,就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赶忙出声阻挠。
“哼!大哥,金人已经打过来了,照你这话,我们岂不是还要投靠金人。你要投便投,反正我刘守信就是战死也决计不向金人弯腰!”林浊还未开口辩解,那魁梧汉子刘守信忽地冷哼一声,蔑然说道。
“二弟,你……”
“好了好了,大哥、二哥你们就不要吵了,父亲把我们召过来,自是有他的主意。”白面人还未说完,就被刘广秀一声打断。
林浊心中暗道:“原来这白面人就是安北将军刘默,看来坊间传的不错,他与征东将军刘守信因抵御金贼一事,已闹得势同水火。”
此刻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刘默、刘守信二人被刘广秀这一提点,方才反应过来。刘天虎若真有心听他们意见,那应是在见林浊前就与他们相商,议定好对策。现如今他既已与林浊谈得七七八八,再召他们进来,分明不是垂询他们,而是知会一声。
却见刘天虎把胡须一捋,一双虎目紧紧盯着众人,正色说道:“我刘天虎一不怕死、二不怕苦,最怕的就是做汉贼,让人家指着鼻子骂!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可今后谁要是再敢提什么与金人为伍,就休怪老子不客气,听到了吗!”
刘天虎这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端的是义正言辞!众人为之诺诺,尤是刘默,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却听刘天虎接着说道:“咱们当初高举义旗,那是因为朝廷昏聩、贪官横行,官府所逼不得不反,倒也不是咱们真有什么当皇帝的心思。如今是国难的当口,只要朝廷能自查自纠,铲除这些个贪官污吏,对百姓对大家伙儿都好点,咱们也不是不可以归顺。”
听他这么一说,林浊顿时心下大安,看来老陈头说得不错,刘天虎不过是形势所迫,方才逼上梁山,其实并无反意,与马铁骝之辈不可一慨而论。
可林浊尚未高兴许久,突然间,刘天虎又将目光狠狠扫向了他,话锋一转,沉声说道:“但是,老子刚刚提的这三点,你要是不给老子一一落实了,敢诓骗于我,老子保证要把你剥皮抽筋,一锅煮咯!”
说到这里,刘天虎的牙关还磨得嚯嚯作响,听得林浊头皮发麻,只能连连点头称是。
得他应允,刘天虎也不再纠缠,直接令道:“现如今金人已经迫近,守信你好生整顿整顿,领兵马去御敌,记住一定要好好打,让他们瞧瞧厉害;广秀你负责跟朝廷后续接洽,把该谈的事儿都谈妥;默儿,你即刻就准备起来,发动各州各府,要充分保证大军粮草物资的供给,值此大义时刻,我不希望出什么岔子!”
说到刘默时,刘天虎还放缓了语速,刻意顿了顿,似是在点醒他,不要因个人恩怨而从中作梗。
刘天虎在众子中威信颇大,有他发话,谁还敢不从,刘默等人皆是抱拳领命,不再言语。
见势如此,林浊不由暗暗松了口气,想不到此前历经波折,到最后的谈判竟是来得如此容易,也算没辱没了使命。突然间,他的心里又浮现起那个清丽脱俗的绝美身影,这些时日不见,不知她是否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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