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林浊既没有立即反驳,也没有表示赞同。却听他忽然暗叹一气,缓缓转过身来,满是肃穆地凝视着武月,一字一句道:“希望你有一天能明白,你不是为了自己的帝位或者家族的荣耀而战,而是为了天下的百姓,为了那些你口中的弱者而战!”
此刻的他,像换了个人似的,全然没有半分平日里的嬉笑与玩闹,显得肃穆而沉稳。他的整个身子都浸浴在月色中,像是镀上了一层清澈的光辉,颇有些高大神圣。
真是见了鬼了,连这泼皮都高尚起来!武月只觉得此时的林浊是那么的陌生,却又是那么的熟悉。面对林浊的教诲,她似是领悟到了一些什么,可嘴上还是不服气地轻哼了一声。
……
冬夜熬人,寒风一阵接着一阵,如一把把利刃无情划过,冻得这些守夜的喽喽们怨声载道,都怪林浊这厮出的鬼主意,让他们酒也不能喝,睡也不能睡。
而在寨子后方的坡面下,两名汉子正睡眼惺忪地看着面前这座沉默的大山。大山岿然不动,静静的隐匿在无尽黑暗中,似是在嘲弄着徒劳的二人。
“大哥,你说他算是个什么狗屁军师,拿了鸡毛当令箭!竟然让我们看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这坡势如此之陡,苗人还能飞不成!”却是一个圆脸汉子抱怨道。一阵寒风吹来,他不由得又紧了紧身子,嘴中更是骂骂咧咧。
“算啦算啦,再过一会儿就该换岗了。你靠拢点,我这后背有点凉。”一个年纪稍长的方脸汉子止住了他的抱怨,让他靠得离自己更近一点,抱团取暖。
就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时候,却不知这山坡上已经悄然起了变化!
寨子后面的山坡确实险峻,几乎与寨子呈九十度角,壁面也颇为光滑,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些枝枝叶叶。可就在这些枝叶后面,却有几道异样的阴影,似乎是生长在上面一般,一动不动!
可忽然间,月光洒过,一道诡秘的阴影竟缓缓动了起来。随即,只见一个瓷白小瓶从那树杈后飞出,直朝下方二人砸去!
“砰!”
瓷瓶砸到地面后陡然碎裂,冒出一阵刺鼻的白烟,环绕在二人身边!
异变陡生!
那方脸、圆脸汉子心知不妙,正欲高声呼叫,可嗓子却像是被死死糊住一般,怎么也叫不出声!想拔腿就跑,可脚步亦是像灌了铅一般不听使唤,随即只觉脑袋一沉,瞬时失去了意识!
待下方二人都已倒下,山坡上的枝叶后面忽然垂下根根绳索,紧接着,一个个敏捷的黑影顺着绳索鱼贯而下。却见他们上着藏蓝麻布衣,下穿收腰长裤,腿上还缠着一层厚厚的绑腿,正是苗人装束!
待到那伙人全部下来。好家伙!密密麻麻约有近百人!
这百十人如百十道幽灵一般,安安静静立在那里,诡秘瘆人!突然,为首那汉子将手一摆,这百十人便如得令一般,猛将腰间弯刀拔出,随即以三人为伍,兵分数路,静悄悄向寨中杀去!
此刻寨中安安静静、一片沉寂,众匪早已沉沉睡去。此一去,恐又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
苗人身影诡秘、脚步灵动,仿佛已与这夜色融为了一体,静悄悄没有丝毫声响。
借着皎洁月光方才依稀看到,一小队苗人武士前后结伴,悄悄摸进一间吊脚小屋。而此刻屋内,几个山匪正在床上酣然入睡,全然没有察觉。
那几个苗人互使了个眼色,便忽地猛向床上扑去。几人动作好生凌厉、招招致命,一手捂住山匪的嘴,一手便用弯刀直朝他们脖颈砍去。弯刀斩落,皮骨皆碎!几名山匪尚来不及吭声便尸首分离!
月色下,恐有十余组苗人武士涌进了各式小屋,都是一般的手起刀落、迅疾凌厉,不发出丝毫声响!
众匪尚无察觉,死神便已步步逼近。想不到他们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死得竟会如此憋屈!
“啊!!!”
忽然,一声凄厉尖叫划破长空,终是打破了这诡异的沉寂!
原来,适才恰有个山匪出去小解,这一回来,正好看到密室屠杀的惨烈景象,一时心中大骇,忍不住叫出声来!
那人刚想转身逃跑,一个苗人忽地脚尖一点,一下就腾空而起,稳稳落在那人身后,随即弯刀舞动,朝那人脖颈轻轻一抹。霎时间,就只见血涌如注,那人轰然倒地,微微挣扎了一下就不再动弹!
可那声尖叫已然将山匪惊醒!既然如此,苗人索性放开了手脚,乘着山匪尚未彻底反应过来,加速朝他们杀去!
一时间,山寨内喊杀声震天,哀嚎声遍地!
赵龙的房子正在寨子中间,与林浊相邻而居。待听到动静,他猛地一把抓起床边长刀,破门而出!却见外面火光冲天,喊杀声、嘶吼声不绝于耳,乱糟糟一片!
赵龙也分不清敌我状况,更是无法再集拢队伍!见事已至此,他准备叫上林浊,带着周围这些个兄弟一起杀出去!
恰在此时,林浊亦是听到外面异响,慌忙带着武月从房中冲出。赵龙一声喝道:“军师,快跟我一起冲出去!!”说罢,招呼周边刀疤汉、光头男、小矮子等几个人一同朝山下杀去。
见了赵龙,林浊这才心下稍安,当下也顾不得男女之别,一把握住武月柔荑,跟着赵龙便往山下冲。
按林浊的部署,山下的寨子门口可是安插了好些守备。苗人乃是从山上往山下杀,按理说寨门口未被波及,应还有人接应,可此刻却是空空如也,哪里有半个人影。
许是守在山下的这帮子山匪眼见寨内火光冲天,察觉形势不妙,便望风而逃了。
不过万幸的是,此刻赵龙带着十几个人,竟一路畅通无阻地冲出了寨子,沿途未遇到任何抵抗,甚至连苗人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这一路也太顺了,林浊心中却不免狐疑起来,莫非苗人只是想把他们赶出寨子,并不想赶尽杀绝?是以山下未部任何伏兵。可他们明明已势同水火,且苗人如此精心策划,下了诺大本钱,实在不应该呀?
而赵龙却丝毫没有起疑,依旧带着他们一路狂奔!前方便是树林,只要他们钻进了这林子,便如泥牛入海,再难寻踪迹。却听赵龙一声高喝道:“弟兄们!快进林子!!”
众人见逃出在即,也是士气大振,赶忙加快了脚步,你争我赶!可武月毕竟女儿之身,速度比不得他们,林浊只得带着她奋力跟在后面。
跑着跑着,林浊突然觉得脚底一滑,差点没给摔倒!他也无心多想,赶忙继续往前追赶,可余光扫过,却见地上竟是湿漉漉一片殷红痕迹。林浊毕竟久经战场,一眼就看出那是满地的鲜血!当下大吼一声:“当心!”
冲在最前头的两名山匪被这惊天一喝镇住!不由赶忙止住脚步,可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当口,天空中忽地响起阵阵利刃破空之声!
“嗖!”
“嗖!”“嗖!”
“嗖!”“嗖!”“嗖!”
一时箭如雨下、遮天蔽日!
那冲在前头的两名山匪顿时只觉胸口一震,剧烈的疼痛之感随即袭来!低头看去,已是利箭穿心而过!
紧接着,一阵怪异的锣鼓声从四周传来,个个手持弯刀的彪悍苗人便如洪水般从密林中涌出。他们来势汹汹、面色狰狞,誓要将这伙子汉人杀得干干净净!
惊变陡生!
众匪再也顾不得什么军规铁纪、兄弟义气,纷纷撒开了脚丫四散逃命,只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双腿!
赵龙倒是神勇,立时大喝一声,将长刀舞起,往侧翼杀去!
林浊见势不妙,原是想紧紧跟在赵龙身后,但眼见赵龙所向寒光四起,似是危险得很!无意间,又瞥见右后方位一片沉寂,立时改变主意,拉着武月向此处狂奔,希望借着苗人尚未合拢的当口,趁乱逃离!
好家伙!这两人硬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在崎岖路上飞跃狂奔。林浊猜的没错,这一方位确实是个缺口!一番疾驰之下,只听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远,他们竟是要冲出了包围!
林浊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心中暗骂,自南下以来,自己这一路不是正在被追杀,就是马上被追杀!当真何其之惨!!所幸今天冲出去了一回!
转身望去,一旁的武月已是面色赤红、气息不畅,竟是要虚脱的节奏。也是,她一介女流,又素来养尊处优,哪经得起这番折腾。
不过所幸,前方就是一片繁茂山林,他二人只要进了林子,应该就如泥入大海、难觅踪迹。
眼见即要逃出生天,林浊刚想给武月鼓鼓劲,可话刚到嘴边,突然,前方树杈上猛然跃下一个黑影。而那黑影手上,正持着一把明晃晃的弯刀!正是苗人兵刃!
尼玛!
林浊一声喝骂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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