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喝问气势澎湃、句句铿锵,又带着股浩然正气,让任何阴谋诡计都无从遁形!想不到李曼平素言语不多,紧要关头却如此厉害!
吴天猝不及防,一时面露异色,渐渐有些慌乱起来,可嘴中还是应道:“为谨慎起见,末将此行未说太明,许是……许是兵士们没有领会,这才出了差子,造成误会!”
笑话!简直笑话!他堂堂一方统兵大将,会出此等差错?如此不羁之言连糊弄三岁稚童都难以得过,何况汉帝等人!
只听李曼又是一声冷笑,厉喝道:“误会?呵呵!吴将军!事已至此,你还要装疯卖傻么?你以为你轻装急进、伏兵山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你有精良计我有过墙梯,山下要道、沿途险处我都已布好耳目,任何风吹草动都逃脱不得,更遑论大举开进!”
好个李曼,原来她早就留了一手,在各要处都安插了暗哨,以便随时了解山下动向。先前她身边那气喘吁吁的素衣卫士即是来报信的!只是林浊、吴天等均将焦点着于汉帝,这才没有察觉。
此言一出,不啻于平地一声惊雷,顿时鸦雀无声!
不过吴天倒也是个人物,只是稍作惊异便迅速镇定下来,疾声应道:“荒谬!简直荒谬!末将若真想对圣上不利,那直接将圣上迎入城中便是,何必要冒此风险、伏兵于途!”
是了!他说的确有道理,待得汉帝入城,那不啻于羊入虎口,再也脱逃不得,又何必急于一时,以致功亏一篑。以林浊对他的了解,吴天此人心思缜密、处事老成,应不会犯下此等大错。念及此,林浊还欲为他开脱一番。
毕竟从他心里,终归还是将吴天视作兄弟手足,因此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李曼之言。
可他尚未出声,就只听一声冷冷喝道:“呵呵!吴天,你倒真是一张巧嘴,殊是能搬弄是非!你以为能瞒天过海,可骗得过别人,能骗过朕吗?不入金州?你不过是怕入了金州人多眼杂、暗流乱涌,届时保不齐会有人与你争功!如此伏兵于途,虽冒了些险,但与这天大的功劳相比,又怎会不值!”
汉帝此言如醍醐灌顶,一下将林浊点醒。她毕竟生于帝王家,尔虞我诈、明枪暗箭自是见了不少,这点小小把戏又岂能蒙得过她。
其实以林浊之智,本来也不难发现其中破绽。无论吴天如何巧舌如簧,都无法掩盖伏兵于途、锋刃向里这个事实!但林浊为情所累,不愿或是不敢相信这个结果,这才头脑一热,险被他蒙混过关。
“吴天,是真的么?”终于,林浊发话了,语气虽然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可抑制的悲怆!
他自与吴天相识以来,一直觉得颇为投缘,引以为兄弟知己。尤其在秦卫、杨展等故友一一离去后,他孑然一人,更是将吴天视作臂膀,想不到人心叵测,竟落得如此局面。
手足相残,其痛诛心!
而与此同时,汉帝、李曼亦是冷冷看向吴天,似是等待着回应。
众目睽睽,吴天迎着目光而上,没有丝毫闪躲,反而泛起一丝阴鸷笑意!终于,他不再隐藏,卸下了厚重伪装,竟还有些轻松。无论你再是高明,矫情饰诈终究是累的。如非迫不得已,又有谁愿活在面具之下。
却见他目光冷锐,直直盯着林浊,仿佛当旁人都已不在。沉默片刻,终于缓缓说道:“大帅,你知道昨夜见你我是什么感觉么?你以为我很开心很感动么?是呀,度尽劫波,兄弟相逢,这场面多感人啊!可我告诉你,我昨晚看到你,只有恨!无尽的恨!!你来,便来了,念在昔日旧情,我或许会放你一马,指不定还奉你上宾!可你呢?为什么还偏偏带出个圣上?为什么还要把这一切从我身边夺走!自作孽不可活,那就怨不得我了!!”
好家伙!他这一番话语咆哮,有如滔天巨浪,将林浊彻底吞噬。林浊全然没有料到,他竟会口出此言。自己当他是兄弟,他却视自己为洪水猛兽!
为什么?为什么?
话已说开,吴天忽地歇斯底里,高声喝道:“怎么?很惊讶么?也是,你这种一出现就捧着圣人光环的人又怎么会懂!我出生寒微,历经多少艰难险阻、受过多少白眼挖讽才得今日之位,你不懂!根本不懂!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有了今日地位,你却偏偏还要出现,还要带着一个人来夺走它,你是要继续压我一头么?我告诉你,休想!我已经是万人之上,这世上没人能再压我,没人能再管我!”
“你疯了,为了繁华虚荣不顾一切,连名节人格都不要了!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良心?对得起那些死在辽东的弟兄么?”见他竟如此丧心病狂,林浊悲从中来,愤然怒斥!
不知这究竟是戳中了他的痛点还是怎的,吴天突然面色一狰,近乎疯狂地怒吼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道本应如此!错的是你,不是我!!”
他本就身形消瘦、肤质煞白,这一番怒吼更是涨得面色通红,身子摇摇晃晃,像是酒后耍疯一般,十足癫狂!
原来,在他心里,根本就没什么皇权敬畏,有兵在手,他就是天下之尊,即便连淮王都要仰其鼻息!如今既已把控时局,又怎会许人横插一杠、压他一头!
这一点,林浊终是没有料到。
“还等什么,快将他拿下!”倒是李曼反应迅速,立时喝道。
以剑柔为首的一众卫士立时荡剑而起,猛扑过去。
却众人不知的是,吴天在说话之际,早就不知不觉向大门靠近,待到卫士们上冲时,他忽地一声怒吼:“还等什么,快给我杀!”
话音未落,十数名身轻如燕的武士便从墙上飘然而下。原来,早在他上山之初,就已安排一众轻功了得的武士悄悄从西面的悬崖峭壁径直而上,隐隐跟在身后。待他入门起,就暗藏在院门之外!
那武士个个手持精铁弯刀,一身青色劲装打扮,一看就是身手矫健之人。如今得了吴天号令,顿时如嗜血猛兽一般扑来!
“护驾!”惊变陡生,李曼倒是表现镇定,指挥一众卫士上前阻挡,她则护着汉帝急忙后撤。
青衣武士尽管只有十一二人,但个个招式凌厉、刀法狠辣。一众卫士虽有二十来人,也均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但一阵刀光剑影之后,竟不能支。
几个回合下去,紫衣卫士已接连倒下,青衣人却越发凶狠!
眼见形势混乱,林浊顿时不知所措。要冲,以他那点微末功夫,只怕不够这伙人喝一壶;可要走,又似乎成了临阵脱逃,指不定先被汉帝给正法咯。于是愣在那里左右为难,彷徨无措。
当此之际,一个瘦高身影步如鬼魅,悄悄欺近他身后,突然奋力挥出一刀!
电光火石间,林浊根本无从察觉,只是恍惚间隐隐觉得脊背寒凉,眼看即要血溅当场!
可说时迟那时快,一声娇喝陡然响起!
“当心!!”
紧接着,只听哐当一声,金石激烈相交,溅出阵阵火花!
一柄钢刀猛然从林浊身侧斩下,刀锋凌厉,虽擦肩而过,但仍让人胆战心惊!
原来,千钧一发之际,竟是一支利剑飞掷而来,堪堪将吴天势在必得的一刀打偏过去!
可吴天何许人也,一刀不成,立时手腕一翻,横砍过来!
林浊这才反应过来,慌忙闪身后撤。可他快,那刀来得更快,追着他狠狠劈来!
刀锋凌厉,即要加身!
“我命休矣!”眼见避无可避,林浊顿时脑子一片空白,懵然不知措!
可突然间,他只觉身子猛然一震,似被什么柔软物事猛地撞开!
待循之看去,只见一清丽身影不知何时冲来,恰恰挡在他身前。其体态轻盈窈窕,此刻却有如巍峨大山,死死将他护住!
刀锋凶厉,狠狠劈进她的娇弱身躯。鲜血殷红,如飞泉般喷涌而出!
“剑柔!!”
眼见此景,林浊顿时撕心裂肺,用尽全身气力大声呼道!语带凄切、话含悲音!似乎连天地都被叫得悲凉无比!!!
“怎的,你要不理你的妻子么?”“我已恳请爹爹,让圣上为咱们赐婚!”前尘往事历历在目,音容笑貌犹言在耳!只是不想,一切美好或将成过眼云烟,倏然不见!
天地也许会被这份真情感动,可那个持刀之人不会!在他心里,除了权力什么也没有!
“快走!!”
剑柔转过螓首,露出凄然一笑,随即放声喝道!
可吴天哪里肯干,立时便要抽出长刀,准备杀将过去!
不过他没有料到,面前这看似娇柔之人竟秀眉紧蹙、神色坚毅,死死捂住钢刀,让他抽脱不得!
“不!不!不!!”
林浊此刻已是失魂落魄,口中喃喃自语,当下顾不得其它,奋力扑了过去。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