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百阶之上,三对新人双双站立,皇帝于上座俯视、太后与后妃依此列座,阶下是满朝文武。
依照礼法,亲王仪仗与冠服等同太子,仅次皇帝一等,亲王妃亦同。然除却冠旒数量不同,李怀瑾与另两人的差别无甚,身上衣服除却花样不同,布料形制几乎都是同样的奢华婚服。
连带着苏穆冉的纯金制的四屏凤冠也换成了金镶玉制的冠。
若是从前的苏穆冉看不出此等细微的差别也就罢了,可在大婚典仪之前,她可是一本书都没落的通读完了,当下一拿到凤冠之时就立马品出了不对。
皇帝陛下这下马威给的还真是妙不可言,让人想要挑错,也不敢言声,生生吃了一个哑巴亏。
这李怀瑾,难道是十数年来都过着此等知面不知心的日子,才对皇帝怨恨在心吗。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六人一一拜过广阔的天地,上位的帝后与一侧的父母,再一同拜过今后一生的伴侣。
“笙箫奏凤凰,鼓乐迎佳宾,礼成!”
长吁的指令声落下,今日这婚仪大典算是成了一半,此时已近黄昏,宫中宴席大开,朝中百官,亲贵士族,皆来一同庆贺三家的连结之喜。
皇后专门为六人辟出了三个华贵的宫殿,用来当作大喜婚房。
……
“恭贺殿下、王妃喜结良缘,祝愿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赏——”
“谢殿下。”
说罢,众人皆退下,只余两人服侍二人,更衣摘冠。一番折腾过去,那两人随即也退出了大殿。
其中一婢子仔细替二人关好殿门,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
五日前,有间酒馆。
“大婚之夜?”李怀瑾困惑道,“这,我们当日的一举一动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该如何脱身去天牢救人?”
“正是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们才要去救人。反其道而行之,才能最大程度上减轻我们的嫌疑。”
“再说了,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被他人监视着,不是还有洞房花烛夜吗?”她笑道,轻易提起的洞房花烛夜却让李怀瑾面色一紧。
婳盿在一旁不怀好意的笑道,“少主,一刻值千金呐,您就这么给浪费了?”
苏穆冉亦是回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最后眼神停留在了她锁骨下方……
婳盿忙环抱住自己,“别打我的主意。”
“婳堂主,帮个忙嘛,和林大哥一起冒充一下我们。”
“你怎么不找林钰,她和她哥去,还不用避嫌呢。”
“啧,”苏穆冉极为惋惜的叹了口气,“我也想呐,可是林钰与我的身姿实在相差太多。”
“再说了,你轻功极佳,最适合在皇宫里乱窜了。”
李怀瑾打断她们嬉笑,绕回正事,问道,“就算我们能瞒天过海逃出去,可是没有令牌,我们怎么进得去天牢?”
她胸有成竹的问道,“这个,就需要我们的皇帝陛下出手相助了。”
——
宫宴之上,西域送过来的美人纷纷起舞,衣袂翩翩,好不动人。台下列座的妃嫔嫉妒的连饭菜也吃不下去,生怕那柳刀似的小腰勾走了皇帝的魂儿。
谁知她们日思夜想的陛下只是去给皇后敬了杯酒,陪她吃了几口饭菜便不知为何了无兴趣的走开了。
皇后不恼也不留,泰然自若的吃着碗中的珍馐佳肴,舞蹈跳至兴起时,她还跟着拍手叫好。
“给我,这是父皇赏给我母妃的!”
“你娘就是个洗脚婢子,父皇才不会去看她一眼。这玉佩我说是我的,它就是我的!”
远远地,皇帝就听到了几句小孩子吵闹的声音。
展枫仔细听了一耳朵,道,“陛下,好像是九皇子和十皇子。”
“去看看。”
“给我!”九皇子追着十皇子手里的玉佩,一不留神就被石头绊倒了,小小的面团脸皱成了个包子,大眼睛里的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把玉佩还我,那是我母妃的!”
“就不给,略略略,奴才生的儿子也是奴才,是奴才就得听我的话!”
一侧的皇帝忍不住动气,桓儿小小年纪,是谁教他的这些话!他刚要现身,便听一道声音传来。
“奴才参见九殿下、十殿下。”
“你是谁,是要帮着他对付我吗!”十皇子故作凶狠的质问着来人,紧紧将玉佩揣在怀里。
“小成子不敢,是嘉妃娘娘让小的来寻你,她说要检查你前日的背诵呢。”
“什么!”十皇子吓的随手将玉佩一丢就跑了,“别告诉母妃你见过我,不然我饶不了你这个狗奴才。”
小成子扶起身旁摔倒的九皇子,仔细的替他拂了拂身上沾着的杂草和泥土。他捡过地上十皇子仍下来的玉佩,用衣袖擦拭干净,塞到九皇子手里。
“九殿下,玉佩可要收好了,下次再被人抢去可怎么办。”
“呜呜呜,这是我母妃留给我,呜呜呜,唯一的东西了。”
他哭个不停,小成子便从衣袖中掏出一块包好的糖来递过去,“呐,别哭了,吃颗糖吧。”
九皇子一抽一抽的接过他手中的糖,剥开放进嘴里。
“子荇,糖甜吗?”
皇帝突然从一侧现身,将九皇子吓了一大跳,他一年都难得见父皇一次,每每见了还总是害怕。
他连退几步到小成子的背后,“儿臣参、参见父皇。”
一个眼神对上,未待皇帝再同他说几句话,九皇子便一溜烟的跑了。
“陛下莫怪,九皇子并非无礼,只是方才受了些惊吓。”
皇帝看着眼前的小太监,进退有道,倒是有意思的很,“你叫小成子?在何处当差。”
“回陛下,奴才在宣政殿当值。”
“你在宣政殿,为何朕从来没有见过你?”
“奴才一向只负责外殿的清扫杂活,陛下未曾见过,也并不奇怪。”
皇帝点了点头,眼神瞥向地上的糖纸,眼底有些动容,他将腰牌扔给小成子,命令道,“你找人去天牢里送些好吃好喝的给齐王,便当是给他明日上刑送别罢。”
“是,奴才领命。”
……
“有令牌吗?”
天牢门前的禁军向着跟前的两男一女审问道。
为首的女子将陛下贴身的腰牌递了过去,“有劳禁军大哥了,咱们是奉了陛下的命令给里头的齐王送些好吃好喝的来,明天好送他上路。”
那看门的侍卫仔细辨别了腰牌才对着一旁的人命令道,“行了,带进去吧。”
“走吧。”
“哎,谢谢两位大哥啊。”
三人一路跟着那侍卫,绕了一圈又一圈,又绕过几个空牢房,到了一石门前,由那侍卫贴上腰牌于门上的钥匙处,石门方才打开,三人也终于来到了齐王的关押处。
李怀瑾看着这复杂的地势和重重机关,不禁叹然,幸是得苏穆冉筹谋,不然凭他一己之力要救出六皇兄,简直是妄想。
“哎,有人来给你送饭了。”
“饭,又吃饭啦。”
三人踏进去,见到的便是这么一个憨憨傻傻的李怀飏。
苏穆冉凑到那领路的侍卫身旁,言道,“禁军大哥,这陛下交代了几句体己话要同齐王说,您看……”
那侍卫不耐烦的瞥了一眼,“去吧去吧,给你们半刻钟啊,过时不候。”一个疯子还有什么好交代的,他骂骂咧咧的走开了,给三人腾出地方来。
李怀瑾半蹲下身子,试探着叫道,“六皇兄?”李怀飏仍是一副憨傻样子,听见声响扭过头来他捧住李怀瑾的脸,左看右看,眸子对上那如墨般的双眸,开口道,“阿瑾啊——”
李怀瑾忙抬手堵住他的嘴,他转头看向苏穆冉,“现在怎么办。”他这一副痴儿样,可如何走出天牢。
苏穆冉从身上翻出一个小皮袋,从中翻出了两根短细的银针,她拿出其中一根插在李怀飏后脖上。
“这是?”
“魂针,插在风府穴上能控制另一个人,我随身带着防备不时之需的。”
苏穆冉将另一根魂针插在了李怀瑾身上的同样位置。“现在,他就交给你控制了。”
她起身对着身后提着食盒的人说道,“喂,过来,把衣服换了。”
“在这儿换啊,”他抬头看看眼前三人有些许不好意思。
“快点,别磨蹭,我们没多少时间。”
“是是是。”
待两人换完衣服,苏穆冉刚欲出发,转头忽而想到了一事,她上前几步对着墙角的替死鬼道,“齐闼,我警告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呆在这儿等死。不然,我让你江州齐氏随时断后。”
那齐闼被吓得一哆嗦,连忙应声道,“女侠放心,我一定老老实实的等死,绝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最好是。”苏穆冉冷冷的扔下一句,就带着另外两人从牢房离开了。
“禁军大哥,有劳了。”
远远守在一旁的侍卫应声,拿出钥匙,上前几步来将牢房重新上锁。
明圆的月亮透过逼耸的铁栏,向暗无天日的天牢中撒下片片月光。明月仍是旧时月,而彼人已非当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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