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机会来了
走了十来分钟左右, 季冬终于到达了收购站。
管理收购站的是一个五六十岁左右的老头,他戴着一副眼睛, 坐在屋子前的凳子上, 正在看着报纸。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等看到是一个年轻人之后,他扶了扶眼睛,眉头皱紧了一些, 问着:“有什么事吗?”
“大爷, ”季冬上前,将之前香烟递过去一根给这个老头, 笑着说,“我想过来这一边淘几个人家不要的凳子回去。到时我按收购价格给。”
那一个老头上下看了一眼季冬,接过季冬的香烟, 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大前门。
“行吧。”那老头说着, “不过, 我这里面的东西都整理好了,你可不能翻乱。”
季冬笑着点头,说:“那是自然的。我只是想买几个凳子。”
那老头轻点一下头,让季冬进去他后面那一个大仓库里。
季冬一进去,倒吸一口气。
呵,说好的整理好了的呢?
这仓库里的东西, 比他们大队仓库里的东西还要乱。
季冬赶紧往那些椅子家具什么的看过去。
虽然他不懂什么楠木, 但是这些椅子凳子什么的, 陈旧破烂,一点也不像那些用名贵的木料做的。
他挑了几个好一点的放到一边,然后开始找起自己需要的书。
他找了一圈,这才从角落的一个柜子里找到自己需要的高考试题集。
这些试题集的封面全是灰尘。
他往封面一吹,那些灰尘钻进差点就钻进他的眼睛里。
季冬被呛得咳了一下,他将这试题集拿远一些,等灰尘飞走了,这才翻看这些试题集。
由于印刷的时代有些久了,这些纸张蜡黄,好像一碰就会碎掉一样。
季冬只得轻拿轻放。
他只看了几眼,而后将这些试题集放到一旁边,又继续在这个角落里翻了起来。
不久,他就翻到了几本书,一本英文书,还有几本高中语文和数学。
他将这些书全都拿出来,放到一旁,而后再次翻着那一个柜子。
不过,他再也没有找到其他的书了。
季冬从角落里弄了一个麻袋,将这些书给收好,而后继续在这一个仓库里找着,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宝贝。
玉石,古董,字画什么的。
然而让人失望的是,他找了那么久,却是什么也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找到,反而找得满脸都是灰。
他哑笑了一下。
没有值钱的东西是正常的。
不管什么年代,聪明人多的是。
玉石,古董什么的,这些都是值钱的东西,要是有的话,早就被人翻走了,哪里轮得到他?
这个捡漏的想法也太不靠谱了。
想到这里之后,季冬又随便翻翻,打算再看看然后走人。
这一翻,就有新的发现。
他翻到几个信封,信封没有什么出奇的,出奇的是信封上的邮票。
8分的邮票,邮票上面是祖国地图,红色的地图。
季冬一看,眼睛都亮了。
这邮票可真好看。
这么想着,季冬没管那么多,将这个空信封给塞到自己的空口袋里,然后这才拿着那一个麻袋和那几把小凳子出了门。
门口那个老大爷见季冬又是拿,又是托着一个麻袋,有些生气地问:“你不是说要几张凳子吗?这些是什么?”
季冬赔笑道:“我本来是想要几张凳子的,但是看到角落有一些旧书,想到家里的便纸没有了,便将这些旧书拿了。”
“就算用不了,冬天烧柴的时候做引子也不错。”
那老头上前,扯过季冬那一个麻袋,低头看了一眼,看到是旧书,用手拨开了一下,还是旧书和旧的试题集。
他撇了撇嘴。
唬谁呢?
这些纸能当便纸?也不怕怕屁股给擦烂?
不过,这些书放在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从哪里将这些书给翻出来的。
既然这个年轻人想要这些书,就拿去呗。
横竖他也能赚得几毛钱。
“拿过来称重吧。”那老头说着,“这些旧书一分钱一斤,凳子也是。”
季冬点头,将这一麻袋的书和凳子拿过去给老人,让老人称好,付了钱,这才提着袋子和凳子往伍宗强家里走去。
虽然没有淘到什么好东西,不过有那些试题集就不错了。等家里将他高中的课本寄过来,他就可以开始系统地学习了,而不是像现在,老邵想到什么单词就教他什么单词。
伍宗强看到他拿着那么多东西回来,也吓了一跳,问着:“你拿那么多东西,怎么不坐我的自行车过去?”
季冬将东西放下,甩了一下手,这书和凳子都是实打实的有重量的,可把他累死了。
“我原本也没想买那么多,不过看书难得,就买多了一些。”季冬回着。
伍宗强走过去,打开麻袋一看,看到里头陈旧的书本还有试题集,无语地说:“你买这些做什么?又不能高考。”
“高考肯定会恢复的。”季冬揉揉手腕,说着,“国家不可能一直这么下去。我们祖国那么大,需要的人才多。不恢复高考的话,怎么选拔 人才?”
伍宗强没有说什么。
他早就不读书了,也读不下书去。
“既然买了这些书,你就好好看书呗。”伍宗强说道,正在翻看那麻袋的手却顿了一下,脸上闪过浓浓的震惊。
季冬也发现伍宗强的脸色变了,问着:“怎么了?”
伍宗强将刚才翻到的那一本书给抽出来,脸色奇差地质问季冬:“你不要命了?”
“这才从革命委员会里出来,转头你就看这书。”
“你是嫌你在革命委员会没有挨打,打算再进去一次挨一下打吗?”
季冬往他的手里看过去,见他的手拿着的正是那一本英文书。
这英文书的字跟其他书籍的字不同,所以伍宗强一下子就将书给拿出来了。
“季冬,你是不是嫌自己钱多了?”
见季冬盯着他手上书不作声,伍宗强的声音又变得严厉一些:“这种书你也看。”
“要是你再被人举报进去,再出来就难了。”
“你说你,好端端的看这些书做什么?你上次欠我的钱还没有还清呢?”
“这些日子辛辛苦苦,又冒着被抓的危险卖东西才赚得这几个钱,转头你就买了这书!”
伍宗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的,他的手因为用力攥紧那一书,青筋都出来了。
季冬不用看都知道伍宗强的脸色多么地差。
他叹了一声,想拿过那一书,但是扯了扯,伍宗强仍是紧攥着这一本书,不放开。
他只得说:“这是一本英文书。”
“既然你知道这是一本英文书,那你还买他做什么?你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
伍宗强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样,可想而知,他此刻正在极力地压制住自己的怒火。
“要不是你之前帮了我一个大忙,这段时间我们还合伙做生意,我管你去死!”
他都要被季冬给气死了。
也不知道季冬是怎么想的,明知道这书是违禁品,竟然那么大胆将书给混在那些试题集那里,将书给带出来。
季冬的人品是变得比之前好一些了,但是这脑袋却是变傻了。
这书是能随便拿出来看的吗?
“对不起。”季冬从伍宗强话里听到了浓浓的关心,他立马就向伍宗强道歉,“让你担心了。”
“我才不担心你,你又不是我什么人!”伍宗强立马就反驳道。
季冬也没有辩驳,而是又再次试图去拿过这一本书。
这一次,伍宗强没有再攥紧这一本书,而是放手让季冬拿着,并说:“既然你知道不能看这书,还不快将这本书拿去烧掉?”
在他看来,这书烧掉是最保险的。因为不管放在哪里,都有可能会被人找出来,只有烧掉,才不会被人找出来。
“这书不能烧掉。”季冬立马就说着,“这书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伍宗强的眉头立马就皱紧。
他刚才就不应该将书给季冬,而是直接将这本书给塞到灶里。
“我刚才已经跟你说了,国家不可能一直这样,以后肯定会变的。”
“我现在得早做准备,多学一门语言,以后才有本事立足在这个社会。”
“难道你现在就不能立足在这个社会了吗?”伍宗强反问,“看我们这些天卖东西赚了那么多钱。”
“吃国家饭的人一个月的工资也没有我们赚得多。”
季冬不在这里县里,要是季冬住在县里,他们天天去纺织厂里卖肉饼,然后季冬再跟着他在黑市混,那日子不知道过得多么地潇洒。
怎么就不能在这个社会上立足了?
“卖肉饼什么的是赚钱。”季冬叹气,“但是我不可能一直做这些啊。”
“这些只是小打小闹,我不可能就此满足。”
现在是没有办法,他有这个知青的成分在,又得罪了张家栋,想开介绍信都没有办法开,只能像靠自己的手艺干活。
但是他不可能一直做这一些的。
既然上天多给了他一辈子,那他就要好好地珍惜,干出一番大事业。
伍宗强盯着季冬看,自然是看到季冬眼里的野心。
他叹了一声,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这或许就是知识分子所说的代沟?
他没有再劝说,反正看季冬的野心,他就知道,即便他再劝说,也是没有用的,季冬是不可能听他的话烧掉这一本书。
“既然你那么地固执,那你自己小心一点吧。”伍宗强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说着,“你再因为大意而被人举报进去,那我很难再捞你出来。”
季冬点头,说:“有过一次经验教训,我肯定会谨慎的。被人举报一次就够了,再被举报,那就是自己傻了。”
伍宗强瞥了一眼季冬。
可不是傻吗?
竟然看□□?
并且像一头倔驴一样,怎么劝也劝不动。
这要是他弟弟,他肯定抽起棍子就打,打到他知道错为止。
可惜季冬不是他弟弟,并且他也不敢打季冬。
“对了。”等看到季冬将东西全都扎在他那一辆自行车后座,准备回去之前,伍宗强又问着,“之前你不是让我帮忙找几个人呢?我找到了,你还要人吗?”
之前他就找到了,不过这段时间一直忙,他差点就忘记这一回事了。
季冬点头,说:“自然是要的。”
张家栋给他弄了那么多的麻烦,他还没有“回报”他呢。
“什么时候要?”伍宗强问着,“你要出面吗?”
季冬摇头,说:“我不出面。这人我先订了,到合适的时候,我再告诉你怎么做。”
“你可以想明白。”伍宗强忍不住提醒道,“这些人不便宜。出去一次,没有十块钱搞不定。”
“我只三个。”季冬说着,“三十块钱,我还是能付得起的。”
他宁愿多努力一些,也要报了这个仇,要不然天天看着仇人在眼前逛,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那感觉太憋屈。
“那成。”伍宗强说着,“你有计划就告诉我。他们随时得空的。”
那些人就靠这个吃饭,自然是随时得空的。
不过,季冬还欠着他七十多块钱,这会儿要找三个人,又要欠三十块钱。
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
只一秒钟的时间,伍宗强脑海里就闪过那么多的念头,不过,他什么也不说。
反正还不清的话,季冬就时不时过来县里跟他卖肉饼吧。
这小子的厨艺也太好了一些。
季冬告辞之后,拿着他的战利品就回去了。
他刚一回来,就听到张进步在门口里叫他:“季冬,我在河里钓到一条大鱼,今天过来我家吃饭,我们吃几杯。”
季冬赶紧应了,道:“好的,我等会就过去。”
“行,我等你。”张进步又说着,“你直接过来就好,你婶子已经将面给醒好,就等着你过来帮着烙饼。”
之前季冬烙了一些饼,随着 红枣糕一起送过去给张家。
张家全家上下瞬间就喜欢上了这肉饼,提出来要跟季冬学烙饼,这不,今天就过来找季冬了。
季冬将东西搬回房,又从自己之前从县里购买的学习文具中拿了几支铅笔和几个本子,这才走去张家。
他到张家的时候,张进步的儿子张柏和他女儿张枝正在院子里玩耍,见到季冬过来,快速地往季冬这一边扑过来,一人抱住季冬的一条大腿。
张柏比较大胆,顺着季冬的大腿就想往上爬。
季冬赶紧弯腰,将他和张枝抱起来。
“叔叔。叔叔。”两个孩子跟着季冬打招呼,“你今天有带红枣糕过来吗?”
季冬时不时过来张家,特别是这几个月,来得更勤了,他又喜欢跟孩子玩,所以两个孩子也喜欢他。
特别是季冬时不时带好吃的过来,这两个孩子看到他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几度。
“等会。”季冬说道。
他将两个孩子抱进堂屋,然后像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给张枝和张柏。
何婶在旁边看到了,有些心痛地开口,说:“季冬,这糖那么贵,你以后就别给他们了。”
“婶子,没事,就是几颗糖的事。”
“我爸妈给我寄了几张糖票,这票不用也会过期的。”
何婶摇摇头,对季冬这宠爱孩子的行为不赞同。
季冬将手上的布袋拿出来,将里头的铅笔和本子给拿出来,说:“婶子,我听说你们教张柏认字,就拿了几支笔和本子过来。”
有来有往才是人情往来的秘诀。
要是他一毛不拔,张家也不会欢迎他。
“那就多谢了。”何婶这一次倒是没有推辞,满脸笑容地接过来,“进步之前还说要去供销社买呢,只是一直没得空去。”
这会儿有了笔,孩子他爷爷就不会在沙子上写了。
何婶将笔和本子放好之后,而后才领着季冬往厨房去。
他们家一直有富强粉,这是进步单位发的福利。
只不过,平常他们也不会做面食,顶多是用粉加点水弄点面糊来吃。
自从吃过季冬做的一次饼,那饼比之前在县里买得还要好吃,他们就一直忘不了。
之后才会厚着脸皮让季冬教他们怎么做饼。
季冬详细地教了。
何婶是厨房老手,一下子就学会了,不过因为是第一次做,火候还是掌握不了,不是擀的饼不怎么均匀,就是煎得有些焦。
“还是得多练几次。”张进步看着自己擀的面剂子,说着。
“这火候有些难控制。”张进步的妻子周萍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火烧得过旺,饼很容易是焦了,但是火太小的话,这饼又不容易弄熟。
“熟能生巧。”季冬安慰地说道,“这烙饼烙了十年,才将饼烙得那么好吃。”
“你们想要学会,想要烙得像我这样,得慢慢练习。”
“那是必须的。”张进步抓了一把富强粉,撒在面团上,然后仿佛地揉着面团,“这玩意就像学车一样,刚开始肯定不会的,得练,练会了还不行,得多开,才会开得好。 ”
季冬点头,说道:“是的。学会了之后,没有什么诀窍,就是多练练就好了。反正你们多练几次,肯定能烙出好吃的饼来。”
众人点头。
晚上就是吃鱼肉炒油豆腐,韭菜煎鸡蛋,还有几个青菜和他们煎的饼。
吃过饭之后,大家就在一起聊天。
季冬看到一向疯玩的张柏和张枝这一次却乖巧的坐在凳子上听着他们聊天。
只不过,他们的手不停地抓着自己的小腿。
“怎么了?”季冬看了他们抓了几次小腿,终于忍不住问着,“两个孩子怎么往自己的腿里抓?”
张进步一听,往自家孩子那里看过去,等看到他们的动作之后,苦笑一声,说:“天一黑,蚊子就多了起来。”
“这蚊子毒辣,用艾草怎么熏都没有用。”
“孩子还是被叮。”
“擦点清凉油不行吗?”季冬说道,“就是那种虎标清凉油。”
这种清凉油几乎是万能的,头痛医头,脚痛医腿。
一般被蚊子叮了之后,直接抹一些清凉油就能止痛止痒了。
张进步摇头,说:“不行。之前还是有些效果,但是久了,还是不行。”
“孩子还是被叮。就像现在,那么热的天,我们都给孩子穿上长裤了,蚊子就光叮他们两个,不叮我们。”
这要是叮得是他们大人的话,他们还没有那么地烦恼,反正他们大家也不怕痒。
但是叮在小孩的腿上,那就算是痛,也没有办法。
“孩子的肉嫩一些。”季冬说道,“所以蚊子才会叮孩子。”
“张柏还好一些,他是男孩。”张进步说道,“这腿上留疤没有关系。哪个男人身上没有留有疤的?”
“但是张枝。”
说到这里,张进步叹了一声,“张枝的小腿都被叮得满腿都是包,晚上睡觉的时候,有时被痒得边抓小腿边哭。”
“我出去跑长途的时候,也曾经在外面带过一些药膏回来,但是什么用也没有。”
可苦了两个孩子了。
他知道这话被村里其他人听到,肯定会觉得他大惊小怪,但是这是他的孩子,他那么努力工作,就是想让自己的孩子过得好一些。
只是,这没有办法。
“我回去拿一瓶药膏过来给你试试。”季冬一听,忽然听到之前钟蓁给了他一瓶药膏道谢的事情。
他记得钟蓁曾经说过这些青草膏抹上去就能止痒。
“没有效果的。”张进步摆手,脸上尽是无奈,“从张柏出生,这几年我买到不少药膏,就连少数民族自己弄的药膏也买了,也没有用。”
“你还是别浪费这个时间了。”
抹了那些药膏之后,孩子照样被叮,还是照样痛痒得不行。
“先试试看吧。”季冬说着,“万一有用呢。”
钟蓁的医术是邵银教的,邵银那么厉害,徒手就能把老李的腿给正好,她的医术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研究出来的东西应该也不错的。
他记得上次他也是用了钟蓁的药膏,恢复得挺快的。
“那好吧。”张进步不抱希望地说,“你回去把药膏拿过来我试试。”
死马当活马来医。
不管这药膏有没有用,先试试再说吧,季冬也是一片好意。
季冬返回家中拿了药膏,而后快速地拿过来给张进步。
张进步打开那一个瓶子,看到里头是绿色的膏体,他低头一闻,闻到一股浓郁的味道。
“这是什么做的?”张进步问着,“怎么那么绿?”
比外面的青草还要绿。
季冬摇头,说:“不知道。这是别人送给我的。”
他还没有来得及用呢,就拿过来了,也不知道药效怎么样。
“先试试看吧。”张进步又说着,“这药膏的味道还是挺好闻的。”
闻一下,感觉更加地有精神了。
张进步便给两个孩子抹上这青草膏,嘱咐孩子不要去摸这些青草膏。
张柏和张枝齐齐点头。
两个孩子被教得很好,很显然,张进步一家是下了力气教的。
“还痒吗?”张进步见他涂完药膏之后,两个孩子又跑到地上玩了起来,便问着张柏。
张柏摇头,说:“不痒了。”
张进步便看向张枝,见张枝也没有再抓她的有腿,便知道张柏说的是实话。
这药膏抹上去,蚊子叮的包就不痒了。
“季冬。”张进步捏着那一瓶青草膏,脸上有些激动,“这青草膏多少钱?我买到了。”
好不容易遇到有效果的药,自然是想要先下手为强。
“不用。”季冬掩住心里的震惊,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说着,“这药膏是别人送给我的。我也没有用到,送给你了。”
“好兄弟。”张进步上前,一巴掌就拍到季冬的肩膀上,“回头我跑长途,再给你带好东西回来。”
他就说嘛,他果然没有看错,季冬是一个好的,值得结交的。
季冬笑眯眯地点头,说:“好。”
这年头的司机吃香,不仅福利待遇好,跑长途的话,还可以往家里带点好东西。
精明一些的还可以捞外块。
不过,就是现在路上不太平,危险比较高。
晚上,季冬去牛棚那边学习玩了之后,出了门口,就跟钟蓁说起这事。
“钟蓁,你想不想赚点钱?”季冬试探地问着钟蓁。
“怎么?”钟蓁反问,“你有话就直说。”
她当然是想多赚点钱,在这个贫穷的小山村里,吃饭都吃不饱,要是能多赚点钱,那她和师父他们也能改善一下伙食。
她自己倒是不要紧,但是看到师父他们那么老了,不仅得干活,连饭都吃不饱,她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当初就是想着照顾师父才报名上山下乡的,但是她之前想得太美好了,下乡之后,根本就照顾不了师父。
“那我就直说了。”季冬压低声音说,“你之前不是送了我一瓶青草膏吗?我发现那青草膏止痒的效果非常好。”
“我就想问你,你要不要多做一些青草膏,我们卖这个。”
“这青草膏的药效好,要是做这个的话,我们肯定能赚不少钱。”
生怕钟蓁不答应,季冬又急急地补充,说:“有了钱,就能填饱肚子了。”
“做这个青草膏倒是容易,但是有两个问题。”钟蓁想了想,说道。
“什么问题?”季冬赶紧接话,生怕晚了,钟蓁改口说不做了,“有问题你就说出来,我们看看能不能解决。”
“一个是没有盛放青草膏的瓶子。”钟蓁说道,“之前我送你的青草膏用的瓶子用的是旧的。”
“我就只有那么几个,根本就不够用。”
“第二个问题的,就算有瓶子,我将东西做出来之后,怎么卖也是一个问题。”
怎么卖?卖给谁?谁来卖?
“现在投机倒把被抓到可是要去坐牢的,严重一点也会被枪毙。”
“师父之前一直没让我做这事。”
要不然,她早卖起了青草膏。
这青草膏是师父和她一起研制出来看,功效跟清凉油差不多,但是药效比清凉油还要好,并且还能治晕车。
这是她研发的,她非常清楚青草膏的药效。
之前也曾经打过卖这个青草膏的主意,只不过来不及实施师父就出事。
然后是下乡。
来到这一边人生地不熟,所以她只能将这个计划给搁浅。
只是想不到的是,季冬竟然会提出来。
“瓶子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想办法。”季冬想了一下,说着。
他得去问问伍宗强有没有办法搞到瓶子。
伍宗强的门道那么多,肯定有办法的,要是在伍宗强那一边搞不到的话,他再想办法。
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只要有钱赚,他肯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一件事的。
“那怎么卖?”钟蓁又问着,“卖给谁?”
“当然是卖给那些有需要的人。”季冬说道,“至于怎么卖,只要能做出来,我就肯定能卖得出去。这青草膏的药效比清凉油的药效还要好,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可是。”钟蓁还是有些迟疑,“我们这么做,是属于投机倒把的,要是被人举报的话,肯定得坐牢。”
“你不说,我不说,”季冬低声说道,“有谁会知道?”
“可是,我住的是集体宿舍。”钟蓁又说着,“平常做一两瓶倒是没有关系,这要是做得多,秦桑她们肯定会起疑心。”
特别是秦桑,也不知道是一回事,估计是因为上次她坚决坚持要分伙的事情,得罪了秦桑,所以现在秦桑天天盯着她,打算稍有一个不对就要举报她。
要是她能像季冬一样搬出来住就好。
不过,她没有什么钱,也不敢一个女孩子自己一个人住,那太危险了。
真要是发生些什么事,那真是求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个不要紧。”季冬眼珠子转了一下,说着,“我们在牛棚里弄。”
“牛棚离村里远,有什么气味传出来,也传不到村里。”
这青草膏的气味那么浓郁,制作的时候发出的气味也肯定非常浓郁的。
在牛棚里制作正正好,有什么气味也不会传到村里。
却不想,那么好的建议,钟蓁一听,立马就摇头。
“怎么不行?”季冬眉头立马就皱起来:“这是最佳的制作地点了。”
他家也可以,不过他家离村里有些近,直接在他家做也不成。
依着高晓军那心眼比针尖还小的性子,要是一个不对,肯定立马就举报他。
并且钟蓁一个女孩子,去他家制做药膏实在是不方便。
孤男寡女的,被人看到了,十张嘴也说不清。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师父不赞同这种资本主义尾巴,投机倒把的事情。”钟蓁说道。
要是她师父赞同,她早就开始了,哪里轮到季冬来做这事?
“我回头部问问邵老师。”季冬说道,“时过境迁,现在的环境跟之前邵老师所在的环境天差地远,指不定之前邵老师不同意,现在就同意了呢。”
人的思想又不是一成不变,而是会变化的。
再者,环境会加速人的思想的转变。
“那你先去试探一下。”钟蓁咬了咬唇,说着,“你不能直接提出要卖青草药膏。”
她可不想被师父批评。
“成。”季冬应着。
第二天晚上,季冬忙活了牛棚的事情,跟邵老师学习起英文的空隙,试探地问着:“邵老师,如果有一个人吃不饱,穿不暖,还得做大量的体力劳动。”
“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机会让他改变现状。不过这个机会是让他去做投机倒把,你说他该不该做?”
邵银一听,手上的动作顿时顿住了,淡淡地地看了季冬一眼,说:“是钟蓁让你过来说的吧?”
季冬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果然人老成精,他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邵银。
季冬点头,将青草膏的事情告诉邵银。
他算是看出来了,在这个牛棚,别看牛棚里只有两个女人,但是老许他们全都听邵银的话。
若是邵银同意了,那么钟蓁就能在牛棚制作青草膏。
要是邵银不同意,他只能想别的办法。
邵银听了,她只是盯着火灶,久久不语。
透过邵银那一张虽然保养得不错,但是仍有些苍老的面容,季冬看不出什么。
真的,要让一个人改变自己思想很困难,但是现在是现实所逼。
不搞点钱的话,真的不能好好地生存下去。
牛棚里,只听到老许他们小声说话的声音和火灶里那些柴燃烧时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季冬屏住呼吸,在等待着邵银的答案。
但是过了好久,他也不没有等到邵银的答案。
他正想开口问,就听到邵银长叹一声。
“既然你们想做,那就做吧。”邵银无奈地说着,“做这个,还能卖一些钱。”
“我就算不为我自己考虑,也要为我的这些朋友考虑。”
“我们都老了,又要辛苦劳作,身体病痛比较多。”
“我有医术,但是没有药。”
“搞这个药膏卖,赚点钱,别的不说,买些药也可以啊。”
药有时候就是救命的东西。
这一次老李摔断腿,也幸亏钟蓁那一边有点钱,能去县里抓药,要不然,就算她的医术再怎么好,老李也没能那么快恢复。
“不仅能买药。”季冬听着邵银这么一说,松了一口气,说,“还能买粮食。”
“你们天天吃这些,哪里受得了?”
其实自从他过来这一边之后,也补贴了邵银他们不少东西,只是,他的能力毕竟有限,这边人数也比较多,所以他就算是想补贴,也补贴不了什么。
再说了,这些老人虽然落魄,但是骨气还在,并不想要他的补贴。
“你说得对。”邵银又轻轻地叹了一声,“之前是我想岔了。”
这是投机倒把又怎么样?
再不想点办法,他们就没有活路了。
现在有一条活路放在他们面前,她不好好抓住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熬下去。
“那就这样子说定了。”季冬赶紧说着,“我明天去县城的时候,再跟我朋友说说。”
“季冬,你最近经常不出工。”邵银一听,连忙问着季冬,“不出工的话,没有工分,年底怎么分粮食?”
工分少,少到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吃。
“年底我再看看。”季冬说着,“不够的话,我再垫点钱。”
这也不没有办法的事,在地里累死累活,辛苦了一天,最好也是赚得十工分,大概就三四毛钱。
这三四毛钱,他在县城里卖一个肉饼就赚到了。
他肯定是选县城的。
不过,卖饼这些始终是小打小闹,他得想办法搞票大一点的买卖,争取早日将钱给还了,赚点钱改善生活。
而这个青草膏,就是他的机会。
邵银沉默,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说关,“你在县里,也要时刻注意。现在数字帮好像越来越猛了。”
虽然不知道季冬去县城做什么,不过,还是小心谨慎要紧,若不然被那些红小兵抓住把柄,那就惨了。
季冬点头,说:“我心里有数的。”
有过那么一次经验教训,不用别人说,他铁定牢牢地记在心头。
第二天,季冬卖完肉饼和千层饼之后,就跟伍宗强说起这事。
“你是要玻璃瓶还是铁盒子?”伍宗强一听,便问着。
“铁盒子。”季冬说着,“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铁盒子,反正就是装百雀羚的那种小盒子。”
“成。”伍宗强一听,心里有数了,说着,“我去帮你留意一下。”
季冬道谢。
伍宗强又将钱给分了分,并且将上次卖粽子那些钱分给季冬,粽子的的销量非常不错,不过伍宗强一直没有将钱给统计出来,直到现在得空了,才统计好。
季冬把刚到手的钱又还给伍宗强,还完之后,他还欠伍宗强五十多。
季冬觉得自己还是尽快将青草膏这事落实了,要不然,这债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得清。
下午,他回到黎星大队之后,去山上弄了几把柴回来,便看到李富强站在他家门口那里。
“季冬,你今天没有上工,我过来通知你,我们后天要去县城里开会。”
“开会?”季冬问道,“开什么会?有谁去?”
“全村的知青都去。”李富强应着,“大队长和支书也去,不过,他们是去开另外一个会。”
季冬一听,就知道是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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