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孟君和韩边关对坐饮酒的时候,远在剑南道的西蜀益州府主城上也发生了另一起对话。
西蜀有双绝,其一是竹,其二便是锦。出自西蜀的蜀锦华服一向是整个天下名门士子所钟爱之物,就连杨孟君在圣绣坊所买的名贵衣物无一不是出自西蜀。
这间房屋并不是蜀王府邸,而是原剑南道观察使的行政首府,其完美的继承了“天府之国”的底蕴所在,整个大堂内所有物件皆是竹子所制。
一个微胖的年轻人高坐主位,一身上杏黄蟒袍极为惹眼。而其下两排竹椅上正襟危坐着好些大臣,右手边的赫然便是星河军神赵星河,只见这位“天下名将”上的“状元郎”面带愠色一脸的恼怒之意。
而赵星河对面的便是一位面容沉稳,双眸深邃,留着一撇胡须的中年男子,这男子头带纶巾,一身月白鹤衣,气质极为潇洒出众。
赵星河拱手道:“王上,目前我西蜀立国极为不妥。整个天下的子民依旧以唐人自居者并不在少数,咱们西蜀道依靠天险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如果立国后失去内部百姓之民心,我西蜀必将不攻自破,而且吴冲用兵之才能不下于我,到时候北有西夏国虎视眈眈,东有吴冲兵锋所指,我朝该如何?”
坐在对面第二位的山南道观察使黄奕似笑非笑道:“赵将军此言差矣。西夏国虽然屡犯我境,但每次都是掠夺一些边境子民的粮食便会做罢。至于吴冲嘛...莫非你赵星河敌不过这个曾经的扬威军亲军副统领?”
赵星河怒目圆睁,“你...不管怎么说,我坚决不同意西蜀立国这件事。”
黄奕哈哈大笑,“王上,如今的天下,当属有能者居之。如今整个天下对岭南王和琅琊王千夫所指,心念大唐之辈皆以口诛笔伐两王为重。也就是说,现在天下的怒火已经被立国的两王所承受,西蜀立国后纵然会失去一些民心,但也不会影响大局,只要王上安排得当,用不了多久整个西蜀两道之民还是会心向王上的。”
坐于首位的年轻蜀王李策抬起头看向“西蜀文柱石”的孔昭,开口道:“孔大人你怎么看?”
孔昭心里悠悠一叹,“王上,臣也觉得此时立国并不妥当。如果说赵将军一鼓作气拿下临安城,臣定然会拥护王上立下旷世伟业,但如今我西蜀正处于四面楚歌的地步,除了赵将军所言的两患之外,更有韶国和齐国两患。如今天下分裂才不过十年,大唐盛世给百姓的影响还远远没有消除。臣意,我西蜀应当再等十年到二十年,到那时再立国改元当属上策。”
整个西蜀朝堂只有两个部门,一个是“典军司”,一个便是“丞农司”。这两个部门的主官分别是赵星河和孔昭,而刚刚发言的正是“星河昭昭”中的孔昭。
又有大臣出列道:“孔大人所言虽然恰当,但不妥当。如今旧大唐已经有了三个皇朝,到了群雄逐鹿中原的时候。我西蜀不立国的话再去讨伐南唐或者韶国便言不正名不顺,以王侯之地去攻伐大国之邦,实属笑谈。更何况,先王终其一生都没有完成的心愿,王上你就不想继先王遗志,做那九五之尊?”
此言不可谓不诛心,深知蜀王心思的孔昭不禁怔了怔。神色忧虑的看着新上位不过一年的后主。
李策闻言也是愣住了,心里暗道:“父王究其一生都没达成的心愿,我岂能违背?”
蜀王环视一圈大臣,缓缓起身道:“孤意以决,于十天后宣布立国!国号就为蜀。”
“陛下圣明!臣等定当万死不辞,以辅助吾皇君临天下!”
孔昭赵星河相视一眼,满面苦涩。
先蜀王临终时,曾命两人为托孤大臣,在新王执政犯错时能直言相禀,以免新王犯下大错,可如今新蜀王还听他们的么?整个西蜀两道之地,全部都赞同蜀王称帝,把那身蟒袍换成正黄九龙皇袍。而他们自己也因为扶龙有功而被委以重任,从此光耀门楣。
孔昭叹息一声,从此我西蜀两道子民又要不得太平了么?但他还是如其余臣子那样,跪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孔昭跪地,赵星河也跪地叩首。
而蜀王所言的四月初一立国,也是南唐科举的日子。蜀王这样安排,其中深意或许只有孔昭一人明白。
西蜀剑南山南两道,由于蜀王府就在剑南道境内,所以剑南道并不设观察使之职。也就导致了山南道观察使黄奕职位之重,甚至隐隐在孔昭之上。也就是孔昭为先王托孤之臣之一,所以才坐在了黄奕前面。
孔昭心里也明白,一道观察使虽说官阶不小,可始终是“外臣”。西蜀立国后定然会沿袭“三省六部”的制度,自己执掌一省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另外两省呢?以黄奕的地位,拿下另一把交椅绝对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这就使得黄奕从“外臣”到“内臣”的转变,而黄奕空下来的山南道观察使也会由黄氏一族的新贵执掌,就比如说现在官居益州太守的黄浩。而黄浩却是黄奕的亲弟弟,以后蜀国究竟是黄氏一族说了算还是蜀王说了算?
想到这里,这个天下第一名相不紧皱着眉头,“还好赵星河还在帮着自己。”
而临安城内永南小院中,杨孟君喝下一杯杏花酿后,笑道:“韩大哥,如果蜀王和燕王也自立为国,那我大唐又该如何应对?”
韩边关放下酒杯,“不会吧?西蜀有孔昭和赵星河这两个明事理的人,应该会劝阻蜀王的。”
“这可说不好啊,西蜀的庙堂不下于咱们大唐的朝廷,各种勾心斗角也时有发生。”
韩边关呼了一口酒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就算西蜀不立国难道就不会继续攻伐咱们大唐了?还不是一个样,这乱世啊,最不缺的就是枭雄,最缺的便是英雄。还好,大唐有吴冲和你们古阳四子这样的英雄。”
杨孟君闻言笑的极为开心,“原来我在韩大哥心里是英雄啊。”
随即,少年心里又嘀咕道:“蜀王立国就算了,燕王可千万别啊。到时候我又该怎么面对慕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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