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龙关内,吴冲站在城头目送三万戎敌军蜂拥而出,随后举目北望。
“吴将军,有人求见。”一个甲士快步到城楼单膝汇报。
吴冲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临安来的?”
甲士语气略有些愤懑,“不是,来人自称关内道叶族之人,指名道姓说要见吴将军。”
也不怪乎甲士露出这副表情,最近临安武举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江南道南唐人氏基本都知道有个叶氏一族之人在小有名气后口出狂言,肆意侮辱大唐。
吴冲眼中疑惑更盛,“带到我帐里,顺便把徐瑾辰也叫去。”
“喏!”
吴冲眯着眼揉了揉下巴,心中阴晴不定,有些捉摸不透关内道那些老爷们的意思。
来人竟是一个文人模样的儒生,头戴高帽,一袭青衫略显凌乱,显然是长途奔波导致。红光满面,留着长须,年纪看上去也就三十多的样子。
吴冲稳坐主位,看着笑意盈盈的儒士暗自冷笑一声。
“见过定侯,见过襄中侯。在下关内道叶氏叶道年,冒昧开访还望海涵。”儒生这一番话说的无可挑剔,礼节也行云流水。
如果是赵星河派使来访吴冲的话一定会说“吴将军”,而不会称“定侯”,这样的意思便是说我虽是关内人氏,但也是大唐人氏,依旧遵从大唐正统纲常礼数。
吴冲抬手止住了叶道年话语,“客套就不必了,你来此何意?”
虽未看座,但叶道年神色依旧噙着笑意,没有丝毫的不满。
“在下来此给定侯送一大喜!”
吴冲眉头一挑,“哦?大喜?”
叶道年嗓音中气十足,“这些年朝廷一直全力抗衡蜀王琅琊王的判军,对荆州的治理难免有些力所不及。无奈之下,我关内道几个依旧心向大唐的世族为了大唐山河永存,不得不逾越代朝廷接管了包括襄州在内的三郡。但现在吴将军又重新入军,更是抗衡赵星河半年之久而不落下风。因此呢,在几位老供奉的商议下,特此把我们掌握的三郡重新还给朝廷,还给大唐。”
不仅是徐瑾辰,就连吴冲也被这番话惊住了,持酒杯的手不由地颤抖一下,但并没有太过于失色。
随即,吴冲朗声一笑,把杯中土酒一饮而尽,“好算计啊好算计!”
叶道年轻笑道:“定侯此话何意?”
吴冲摆了摆手,“先不说别的,就说前些日子你们关内子弟在临安闹的满城风雨,现在你给我说你们要重归朝廷?”
叶道年嘴角上扬,朗朗道:“那在下这里一定要给定侯说声抱歉了。族内子弟有些不知好歹,年轻气盛锋芒毕露,如有得罪之处还请恕罪。为此,在下这次来囚龙关也带了些赔罪礼,事后定侯派人清点便是。”
叶道年想了想道:“我们本意是派出族内后辈去临安相识些同辈英杰,最重要的是想向朝廷表达我们关内道世族的善意,但没想到那后辈人物竟是如此的忘乎所以。”
吴冲盯着叶道年看了好久,如果不是已经知道那叶清河的真实身份,还真要被这儒生给绕进去了,不过他也没点破。
吴冲哈哈一笑,“如此便好,本将也希望关内豪族和朝廷不要结下什么矛盾。”
叶道年不着痕迹的低头冷笑一声,随即展颜道:“还是定侯大人有大量啊。那咱们商量商量关于襄州三郡交接的事?”
吴冲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但说无妨。”
“我们这些年代治理的便是襄州府内的三郡,包括整个江夏,南阳,还有大半个南郡。现在三郡里面驻军共计八万余,我们的意思便是由吴将军派兵接手,我们撤回关内道。”
吴冲思索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三郡可都是在荆州以北的地方,而东西两边可都是琅琊王蜀王的叛军,我又如何能顺利接手?”
“这个嘛...就要看定侯的能力了。在定侯大军兵临城下之前,我们依旧会死守,只待定侯前来便完成交割。”
“你意思是...让我一路打过去?”
叶道年点头,笑道:“沿路两王驻军并不是太多,统兵之将也不过尔尔,相信以定侯能力,顺路解决一些绊脚石并不是太难吧。也有可能定侯在重新收回襄州的时候也把整个荆州都拿回来了呢?”
吴冲咂巴咂巴嘴,“那我如果不要这三郡呢?还是由你们关内豪族驻防,待日后本将彻底解决了赵星河和琅琊王大军再接手不迟啊。”
叶道年闻言楞了一下,不过立马就又变回那副和善的笑脸,“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定侯大人果然真君子,宁肯要和同为天下名将的赵星河封邪过招也不愿白拿襄州三郡。”
随即,儒生话音一转,继续道:“几位老供奉也说了,如果定侯谢绝了也无妨。”
这次就轮到吴冲有些不解了,“为什么?”
叶道年胸有成竹道:“如果定侯拒绝了,我们依旧会撤出襄州三郡,只留下三座空城,届时我们便会发出请帖,请定侯大人会猎荆州!”
“即是会猎,那就有同猎者?”
“没错!定侯大人是第一个收到请帖的人,接下来便是赵星河封邪。”
吴冲哈哈大笑,指着叶道年玩味道:“我算明白了,这才是你来此的真意吧。”
“不敢,还是想请定侯大人接管襄州三郡。”
吴冲摆摆手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那行,你回去后就回复你家老供奉,本将答应你们,应邀会猎!”
叶道年面露钦佩,“定侯大人气若泰山,量若东海,在下佩服。那就预祝定侯大人旗开得胜,为咱们大唐再次收回神州大地!”
吴冲毫不在意的摆摆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古有端茶送客,如今吴冲案头虽无茶,但已经端酒。
叶道年再次行礼,“那在下就不久留了,告辞!”
待来人走后,吴冲眉头紧皱,自语道:“是把我当狗了么?”
徐瑾辰眸中寒光一闪而过,“吴将军,这...到底怎么回事?”
吴冲有些诧异道:“你看不出来?”
徐瑾辰坦言道:“能看出来他们真实意图,但还有很多不甚明朗的地方。”
“的确啊,跟这样的酸儒打交道真的太累,笑里藏刀。嘴上一套心里一套,要不然我提前就知道了耶律青鹤的事,说不好还真被他忽悠住了。”
徐瑾辰轻咳一声,“给我分析分析?”
吴冲沉吟道:“那叶道年前面的一番鬼话不必当真,什么叶氏子孙年少轻狂的。至于他所言交割襄州三郡一事...我估摸着是真有几分这个意思,不过嘛,这里面那点浅显的阴谋也不足道也。”
“他肯定是见了我派兵西进后才来拜访,这样一来,咱们囚龙关还有多少人他岂能不知道?而且他的意思很明显,让咱们一路打过去,先不说襄州有多少关内守军,就说沿路的两王,怎么说也得一二十万吧?咱们这点人过去,就算能打到襄州城下,又能剩多少?到时候等咱们的不是城门大开夹道相迎,而是一个四面楚歌的境地。”
“再说回来,要是咱俩把人都带走了,以赵星河的秉性,他岂能不顺势拿下囚龙关?到了那个时候,不仅咱俩全军覆没,我派出去打巫州的戎敌军也会片甲不存,整个江南道就完了。如果最后真的亡于赵星河之手还好说,最不济也不至于生灵涂炭,唐人依旧是唐人,只是换一个国号而已。”
说道这里,吴冲轻出口气,“所以说,这襄州咱们万万去不得,但荆州一定要去!”
“他们所谓的老供奉真正的阴谋应该就是坐山观虎斗,待咱们三只老虎都厮杀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再猎户得利,不仅襄州三郡他们会重新拿回来,甚至整个荆州也会落于他手。如果关内豪族得了整个荆州,他们便会以所向披靡之势南下临安,西通巴蜀,东进洛阳。别说他们只有十万多私军,岂能打下这么多地方?你别忘了耶律青鹤一事,关内豪族明显和北方外族已经勾结上了,到时候以关内道私军为先锋,数百万北方狼骑在后,我神州颠覆,岂有完卵?”
徐瑾辰问道:“那我们要是不去呢?他们岂不是就白白丢了一个作为鱼饵的襄州?”
吴冲摇头道:“不,那个时候他们仍然可以再次拿回襄州三郡,但不会拿下整个荆州。”
“你想啊,两只老虎斗到最后,就算一个被咬死了,获胜的那只怎么说也还有一战之力,再咬死一个观战的野狼又有何难?只有咱们三家一同会猎,他们才会有机可乘。”
吴冲顿了顿,讥笑道“说是三家会猎荆州,倒不如说是两家逐鹿襄州,另外一家趁机分肉。咱们就是另外一家。”
徐瑾辰猛的一瞪眼睛,“对啊,赵星河封邪两人去争襄州,咱们趁机把荆州南部桂阳零陵武陵三郡拿下,这样一来咱们江南道就彻底安全了。”
吴冲点头道:“没错,这次我不仅要收回巫州,还要趁势拿下半个荆州!”
徐瑾辰目露精光,“荆州据汉江之险,东交吴会,占尽长江天险地利,如果能夺回一半荆州,咱们不仅西北大门无忧,更是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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