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晨曦初上。
一抹稚嫩的晨光透过远处还未来得及合拢的云海,顽皮的照耀在这静谧的山坡上。
吴冲徐瑾辰两人牵马在院门口,除却昨夜那位老叟之外还多了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妪。
老头恋恋不舍的拉着吴冲大手,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多留两天嘛。”
老妪白眼道:“孩儿他爹,人家两位好小哥也是做大事的人,下次路过这里的时候再来看你便是。”
吴冲无奈的拍拍老头枯瘦的双手,和善道:“婶婶说的对!等俺哥俩下次再回战场的时候,一定还来此叨扰。”
老头这才松开手,苦着脸泫然欲泣,“看到你们就好像看到我那孩子...舍不得啊。”
吴冲不知道如何回答,可怜天下父母心。自己父母早逝,以前便是把大将军看做如父般的人物。自己也从来没体会过从军归来,父母拄杖倚门待儿归的场景...
老妪忍不住皱眉咳嗽两声,老头赶忙给老伴儿轻拍着后背,“清早雾重,你还是先回屋吧。”
老妪摇头表示不碍事,给吴冲递过去一个包裹,难为道:“小哥,这是给我孩儿做的一些衣裳,从军在外的怕他不会照顾自己,就麻烦小哥给他捎带过去......”
吴冲笑吟吟的接过包裹,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不碍事,都是吴大将军麾下的。对了,老弟叫啥名字啊?”
老头嘿嘿一笑,颇为自豪道:“刘来福!”
吴冲怔了一下,后背悄然一紧,这个细节并没有逃过徐瑾辰的双眼。
吴冲长长哦了一声,“咱还真是一家人!刘老弟我俩正是一个营房啊,吃住都在一起。老伯婶婶放心便是,这事包在我身上。”
老头满脸皱纹都笑的舒展开,“这一声老伯也算叫对了!”
老妪忧心忡忡道:“老侄啊,待你见到来福的时候,让他务必给家里写封信,以前每月都有回信,现在都过去快俩月了,也没个音儿...”
吴冲抽着脸皮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笑道:“最近我们一直在打仗,也没有闲暇时候,以刘老弟的性子,估计过几天就有回信啦。”
老头咧嘴道:“咱家来福又要立功喽。”
吴冲牵强附和道:“对对,刘老弟这次功劳可不小呢,怎么说吴大将军也得给他封个将军当当。”
又寒暄了一会儿,吴冲头上竟有了些细密汗珠,拱手道:“老伯婶婶,我和徐小子这就告辞了,来日再来看你们。”
两老笑着点头。
到了山间小道上,徐瑾辰忍不住问道:“刚才你怎么了?这个刘来福你认得?”
吴冲回首望了眼那片草屋,语气平静道:“认得,刘来福是第一批加入临斗营的老卒,为人佻达,打仗也凶猛。如果不是在我戎敌军,放在大唐别的州郡,凭他的军功封个杂号校尉都尉都没问题。”
徐瑾辰不解道:“那你为何...”
吴冲出了口气,目光迷离道:“死了,卧牛原打北辽重骑兵的时候死了。”
这句话吴冲说的很轻,好似在讲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故事,可听起来却是那般沉重。
徐瑾辰沉默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徐瑾辰才道:“怎么不给两老说明白?”
吴冲缓缓闭上眼睛,痛苦道:“卧牛一战是因为我轻敌的缘故才导致第一阵大败。难道要我给他们说你们儿子死了,还是因为我?不说,给两老留点念想也好。虽说最后还是纸包不住火,可最少也能让两老晚一些面对这个现实。”
徐瑾辰嗯了一声,“快些走吧,争取能赶上明日早朝。”
临安城最近可谓热闹非凡。先前重阳宴和科举时也非常热闹,可更多的是外地士子入南都,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这次却是因为荆襄之战画上句号而热闹。
朝廷并没有对民众隐藏什么,荆襄诸战,由军机处整理出具体细节过程,再由户部传扬整个临安城。不仅仅是每次用兵,出兵,阴谋阳谋,甚至包括徐瑾辰登玉霄楼有感而发作的那一首《天涯明月》也被众人所称道。
尤其是徐瑾辰的名声更是到达了顶峰!江陵城外苍穹一剑击败天下名将秦敬山,如果不是碍于赌约,估摸着十大名将就变成九大了。星罗棋布之上,一剑断天涯,天狼伏首。
结合徐瑾辰早年时的经历,人送绰号“浪子回头”,和韩边关的“大逆不道”所并列。
受古阳四子这股风气的影响,一年来临安城大小街头已经很少再见那些公子哥握名扇配容臭,取而代之的是腰挎长剑。这一现象也被一些老人连道“怪哉”,江南道文风极盛,也向来重文轻武,在杨孟君吴冲尚未到临安之前,从庙堂上“三文一武”就能看出名堂。四个一品大员,却只有刘涛一个武将。
如今虽说也没有好多少,加上吴冲郑夫秀“四文二武”。可谁都能看出来,如今大唐年青一代已经尽是将种门庭的天下,在三省位高权重的那些人,无不思量着要不要把族中子孙也放到战场上去走一遭?就算没有什么军功,可以后回族入仕途的时候好歹也算渡了层金边。说起来也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嘛。
三省主官,谁家不是两代人皆为中枢重臣?一文一武更是相得益彰。虽说洛家洛言仍是户部尚书,可人家“准女婿”杨孟君可是号称古阳四子之首的存在啊!从军赴戎机也是迟早的事儿。
如今的临安啊,从当年徐瑾辰浪子回头开始,已经慢慢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纨绔子弟。文人士子,也都琢磨着是不是真到了该放下手中墨笔,提起榻上刀,千里赴戎机以报国图志的时候?
望断斜阳,朝衣染玉霜。恢宏的临安城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更加古韵盎然,吴冲恍惚了那么一瞬,一向烟雨凄迷的临安城怎么变样了?
细看之下,城门还是那个城门,驿路还是那道驿路,只是心变了而已。
徐瑾辰笑道:“咱们上次回来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天色?”
吴冲嗯了一声,“上次是冬季,天黑的早一些。”
徐瑾辰双手枕在脑后,灿烂道:“希望别再出现上次那般场景了...”
“哈哈,我无所谓,老子瞪瞪眼那群姑娘都能吓的小脸惨白,怕啥?”
徐瑾辰尴尬一笑,神采飞扬道:“走吧,还能跟上吃口热乎晚饭。”
归来依旧是黄昏。上次是名动京华,满朝文武噤若寒蝉,这次...
吴冲咧嘴一笑,“阎王好对付,小鬼难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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