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言观望一周,朗声道:“论天下英雄,还看今朝。十年前有杨家镇国公一战定北荒,致使北方蛮夷之国十多年不得下中原!今有天下名将虎视天下,荆襄十战已成烟云成雨。西蜀星河昭昭,我南唐古阳四子,两位大将军。东齐百万雄师,青龙傲世...请在座诸君畅谈天下英豪!盛世英杰乱世枭雄,我辈岂是蓬蒿人?只待风云际会,一朝成龙!”
士子风雅,此时场内顿闻琴音袅袅,一位位优伶乐师分环两侧,素手抚琴,怀抱琵琶。曼妙琴音混杂着汩汩而沸的俏皮煮酒声,令人胸襟大开,满腔豪言不吐不快。
杨孟君下手位置,也有一士子安坐,这人不似座位靠前那些士子一般雅致,只带了一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书童,一身衣裳虽然也不甚华贵,可也洗的干干净净。
不像杨孟君这般随意,这士子听完林志言所言后精神大震,眼神中满是炙热的神情。
“我辈岂是蓬蒿人?一遇风云便成龙!”
前面已经有士子好整以暇的站起身来,一丝不苟的对着满座英杰深深行一礼。
杨孟君身后这“九十七”号士子呢喃道:“吉州别驾之子,胡兴平...”
胡兴平悄然的清清嗓音,毫无任何局促紧张,道:“在下胡兴平,这厮有礼了。即是青梅煮酒论英雄,那何为英雄?征南大将军刘涛,十多年来恪尽职守,光复大半个岭南道,逼的岭南王偏安一隅,不敢踏足中原一步,算不算英雄?”
“征西大将军吴冲,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朝赴边关,致使星河军神初尝败绩,荆襄十战,为我南唐谋得四郡之地,算不算英雄?”
“破西军徐瑾辰,御东军王熠宁,拒北军左良玉...又算不算英雄?在下愚钝,还请诸位解惑。”
说完便安然坐下,嘴角噙着淡然笑意,静等他人回话。
又有士子起身道:“胡兄所言众将军,皆可为我辈楷模啊!乱世之中,当提手中三尺青锋,为国除乱,为民立言。我辈士子虽说不得远赴边境提刀刃贼,但也可以笔为剑,挥洒江山!”
“以在下看来,天下英雄,不仅仅只有刘涛吴冲等将军,也当有我辈读书人一席之地!不见西蜀孔昭,博陵城上琴音顿起,独唱一曲空城,佳人再侧,舞动天下绝唱!”
这士子胸中顿生一股豪气,如有神助,继续道:“如今乱世烽烟起,山河欲倾,我辈读书人就该力挽狂澜于即倒,拨回五岳,归正江山!”
此言一出,满座响起一阵叫好声,“说的好!我辈读书人就该救困扶危,扶大厦于将倾,正五岳于即崩!”
站在风云楼下的林志言无声的点头,对这番豪言壮语似是有所感触。
东方玄机微眯着眸子闭目养神,对场内那些无病呻吟毫不在意,杨孟君又一心盯着酒炉...倒是李迩叁毫不客气的讥笑。
有人举起酒杯,渐绿的梅子酒青翠欲滴,“来,请诸位满饮此杯!”
杨孟君也同时举杯,不过却不同饮,对着身旁侍女问道:“姑娘,这等火候的梅子酒可能初尝?”
侍女打量了一眼,脆脆道:“可以啦,此时梅香微醺,暗合于松花娘中,公子浅唱即可,不可多饮。”
杨孟君嗯嗯的点头,给李迩叁李青也分别打了一杯,“尝尝。”
别人豪情万丈,杨孟君四人却风轻云淡。
侍女一阵目眩,眼前这四位公子,虽说座位不怎么样,可这份心境却没的说。尤其是那素衣青衫的公子,看自己的眼神也清澈明亮,丝毫不像别人那般,要么故意装的毫不在意,要么就是跟看畜生一样看自己,眼前这公子,看人是真的在看人!
坐在他下手位置的那个士子随波逐流的满饮一杯,只觉得唇齿留香。见一旁的几人只顾品酒,却不喝彩,忍不住问道:“几位兄台觉得刚才胡公子所言如何?”
杨孟君左右扫了一眼,才发现此人是在和自己说话,有些尴尬道:“端的是意气风发,酒不醉人人自醉。”
这士子哦了一声,也听出了杨孟君话语中的敷衍,不过并没有说什么。眼前这人虽然跟自己一样素衣青衫,可他身旁却有两位锦衣华服气度不凡的公子哥,一看就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眼珠子隐晦的转了转,这士子又问道:“几位兄台听口音也不是咱们吉州本地人吧?为何会有这青梅酒会的请柬?”
杨孟君回道:“我等兄弟四人皆从临安来,家里和天衣阁郭管事的有些交情,又恰逢其会,听闻吉州梅子酒乃一绝,特此厚着脸皮讨要一枚青梅牌,来此一观诸位风采。”
闻言,这士子顿时目光大震,颇有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味。
“幸会幸会。”
杨孟君疑惑道:“难不成兄台也是临安人氏?”
士子红了下脸,道:“在下乃地地道道的吉州人氏,家父在征南大将军刘涛麾下担任一个不起眼的校尉,也算有些薄名,因此也坐在了这里。”
杨孟君懂了他的意思。自己是从天衣阁这等商贾贵族手中取的请柬,而这士子是因为家中有人为将,跟脚和前面那些出自书香门第的士子大不相同,所以这士子听到自己介绍后才有此神色。
杨孟君又问道:“兄台既然家中有长辈为将,为何不投军一展抱负,而是在这等读书人的盛会之上附庸风雅?”
士子落寞一笑,道:“咱们江南道的情况兄台应该也略有体会吧?文重武轻也不是一朝一夕了。家父虽说投军从戎,可也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指不定哪天头颅就被敌军摘了去。所以在下就寻思着看能不能读书读个名堂出来,哪怕只混个小吏当当,每月好歹也有几十石供奉,这样一来家父就可以回乡颐养天年,不用时时把脑袋挂在腰上...”
杨孟君幽幽一叹,举杯道:“兄台,敬你一杯!”
士子受宠若惊的连忙举起酒杯。
此时场间又有士子道:“我辈楷模不过徐瑾辰王熠宁左良玉三人,既能武安寰宇,又能文定乾坤!论天下英雄,当属其三人啊!”
有人问道:“在下愚见,徐瑾辰三人的确风采不让先贤,可仁兄莫非忘记了同为古阳四子的杨孟君杨公子?”
话音刚落,有人起身嗤笑一声,道:“杨孟君?胸无定国之策,腹无安邦之谋,沽名钓誉之辈,欺世盗名之徒耳。”
观望一周,众生百态皆在其目,这人又道:“杨孟君第一次扬名在外是五年前扬州曲水流觞盛会之上,因一首《江山赋》而人尽皆知。之后白衣入临安,成了洛府座上宾!更是和琼珠郡主郎情妾意...为何说杨孟君沽名钓誉呢?琼珠郡主这些年来所著佳作《青梅令》想必众人也有所观吧?青梅令所用词藻段句,和杨孟君所做的江山赋大有所同!想必杨孟君入临安之前就已经搭上洛府这条大船,为了给这个准孙女婿传些虚名,以洛大人的手段又有何难?想来《江山赋》应该也是出自琼珠郡主之手。”
“至于古阳四子...洛大人本就是当朝第一人,岂能允许自己座下门生排名在中书门下两省之后?如果杨孟君真有大志向,为何不见其投军从戎,而是整日安坐于临安?”
这人说完,长出一口气,叹道:“琼珠郡主丹青水墨皆为我辈楷模,奈何这眼光的确差了些...怎么看上这么一个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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