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夫秀看着徐仁寿渐行渐远的苍老背影,心里寂寥可悲。寂寥是自己,可悲也是自己。
做官坐的越高,手中权柄越是沉重,便越是惜福惜命,更别说郑夫秀还有文坛理学大宗师这种头衔。
有名,有权,有势,也有利。
可就是这么一个在外人看来可谓人生和仕途皆为天花板的人物,只所谓无人知我粥温,无人伴我黄昏。
他放弃一辈子的清名出世入仕,为的不仅仅是想发扬自己的理学理念,也是想着光耀门楣。可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九五至尊和自己说,只要自己以后安心去死,不仅少不了一个美谥,更能泽被苍生。也算达成了读书人“为生民立命”的旷世宏远。后来那个年轻读书人取下了自己大堂内的一副山水画,答应自己死后重新为郑氏一族再立一山,护佑百年。但条件便是...自己从此遗臭万年!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他不敢相信龙椅上的皇帝,只能相信那个身着素衣的年轻读书人。
谁能保证自己死于大势之后,李毅不会向郑氏一族下手?不管是谁,只要坐上龙椅,他就是另外一个人了。
何为天下大势?世族门阀掌控一州一郡之军政,这才使得有了五王叛乱的局面。要想大唐长治久安,削弱豪阀乃大势所趋,最不济也要彻底掌控才行。而郑氏一族就是最好的磨刀石!连这么一个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家族都未能幸免于难,那些弱一点的门阀又该如何?
郑夫秀把目光从徐仁寿身上转移到那个身着蟒袍的年轻男子身上,如果没有意外...以后举起屠刀的便是他了。
他也知道杨孟君马踏天泉的事情,而他也相信,这次事情只是牛刀小试,先从江湖势力入手,再向他们这些“裂土封王”的豪伐动手!虽是牛刀小试,但这一刀着实太狠了些,连王太师长子都一剑砍了去。如果王太师不在当场还好说,可当着王太师的面杀他儿子,这份胆魄,这份霸气,还能有谁比杨孟君更适合做这件事?
直到今日的朝堂之上,亲眼目睹杨孟君把王鹤踩的一文不值,又当众用长剑打残一个文官大员。他才明白东方玄机曾经给自己说过的那句话的真意究竟如何。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原来,大家都是失路之人,都是他乡之客啊!临安临安,可又有几个临其地而心安之人?
他苦笑一声,踌躇着步子,学着洛林双手插袖的模样,缓缓而去。
杨孟君走的很慢,但也是一直在走着。
到了皇城内门,眼前场景着实吓了一跳,不计其数地身着国子监学服的学子把御道围的水泄不通,其中又以女子居多。
而张定远更是一脸苦涩无奈地主持着布防。徐梓媛拉着吴晓雯倚在马车旁静静地等着自己。
见他走了出来,徐梓媛眼角妩媚,揉了揉吴晓雯乌黑地头发,“丫头,你干爹来了。”
“干爹...!”
弯腰顺手抱起干女儿,杨孟君捏了捏她的小脸,“等这么久一定很热吧?”
“还好啦,只是这么一大群干娘围着晓雯看,晓雯好怕怕啊。”
杨孟君翻翻白眼。佯怒道:“打住打住,以后见别的姑娘不准再叫人家干娘了!”
见杨孟君面露怒送,吴晓雯乖巧地点头,“哦,那晓雯不叫就是了。”
把她抱到马车旁交给徐梓媛,杨孟君轻声道:“我估计回不去了...”
徐梓媛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那晓雯就给我吧,中午就留她在我家吃饭。”
杨孟君眉头一挑正要答应,突然听到身后一阵局促的脚步声,“殿下慢走!”
原来,刚才是徐梓媛已经看到了司马福康小跑过来的身影。
杨孟君会心一笑,宽慰道:“晓雯,你和徐姨娘先回去好不好?干爹还有些事情没办完。”
吴晓雯睁着大眼睛,郑重其事问道:“是去和皇帝爷爷吃饭么?”
“哈哈,对!就是和皇帝爷爷吃饭!”
“那好吧...你去就是了。晓雯去徐姨娘家喝酒去,在家里娘亲总是不让我碰酒。”
杨孟君顿时语塞,附在徐梓媛耳边叮嘱道:“随便给她一点果酒便可,千万不能让她喝多了,这才五岁呢,难不成咱们大唐未来还要出一个女子李太白?”
徐梓媛忍俊不禁,“好啦,我知道的,快去吧,我的世子殿下。”
杨孟君轻咳一声,表情顿时一变,转过身来时司马福康正好也到了他身前。
“是司马公公啊,这么着急叫住本殿下,有何事?”
司马福康喘了口气,笑眯眯说道:“回殿下的话,陛下蒹葭园有请。”
杨孟君嘴角勾起,大手一挥,“带路!”
“好嘞!殿下这边请...”
待杨孟君走远后,徐梓媛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马车车窗也被打开,徐仁寿打趣道:“还打算看多久?再看也不是你的。”
被徐仁寿这么一说,徐梓媛一张娇媚无双的面颊顿时就红了,“爷爷!”
“唉,洛老头识人的本领的确比爷爷强啊!要是当初爷爷愿意舍下这张老脸,说不定这小子就是咱们徐家的女婿了!啧啧...外有扬威军,内有你哥的破西军,数十万大军啊!天下谁人不怕?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小子当初要真入了徐家门庭,估计你哥也不会自立营号。”
徐梓媛满头黑线,也顾不得什么三纲五常的大道理,嘀咕一声“为老不尊”,轻柔地把吴晓雯抱到后面一辆马车上,嗓音清冷道:“回府!”
徐仁寿哈哈一声朗笑,“走喽,回去看看黄历,看什么日子适合归隐田园。”
围在御道上的学子们顿时傻了眼,心心念念的世子殿下就这么来而复始,又回到了皇宫里?刚才距离的远,也没看清楚世子殿下的丰姿,这一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一连片的唉声叹气彼此起伏。
如今的江南美娇娘,何人不思君?
那一剑,一枪,一白马,战场上万夫莫敌,江湖中风流倜傥,庙堂内闲庭信步。又兼有那么传奇性的经历,本是天潢贵胄,却和爷爷隐居山林数十载,一朝出世,靠着自己一步步努力向世人证明了他配得上那袭蟒袍。这么一个完美的男子,虽说此生不可能得到,但看看也好的,哪怕是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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