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吹过荒原，满地的枯草都不禁弯腰，像是在参拜，又像是在祈祷。
转眼来到了六月，但九原不比江南，夏令时节的江南一场梅雨能下上半询时光，但在北方，六月的时光却是不冷不热，除了肆掠的狂风，基本上见不到别的气候。
挞拔圣本是带着冒顿之令南下，当日挞拔圣在朝堂之上提议道：吾能以一言劝退秦军。
这话属实像是玩笑，但出于挞拔圣的才情资历，冒顿却是鬼使神差的相信了。
而挞拔圣此次抵达九原，也仅仅带上了十余人的马队，以及自己曾玄孙挞拔残月。
先前挞拔残月曾在市集上寻到一名幕僚，这人名叫吴春生，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此次南下也是执意跟了过来。
一行人悄无声息的穿过贺兰山脉，逐渐到了九原以东，先是避开了秦军前军，后换上了秦人的衣物，走到了恒山山脉一带。
路途颠簸，今日几日午后在恒山一处庙宇歇息。
那吴春生正在拎着酒壶喝酒，而后便见挞拔圣上前。
先生喝的酒是何酒酿？怎么闻着这般香醇？挞拔圣开口询问道。
吴春生笑了笑，回应道：自己酿的酒水，国师叫属下一介布衣先生，着实折煞属下了。
残月那孩子与老夫说过先生，能看得清眼下局势，称呼一声先生并不为过，不过老夫听闻先生名姓像是南方中原人士，冒昧一问，不知是否？挞拔圣如此重视这叫做吴春生的幕僚，倒是让挞拔残月不曾想过。
挞拔残月很自觉的端来杯子，而吴春生也不吝啬，给挞拔圣与挞拔残月各自斟酒，而后笑道：
吴春生的确是中原人士，当初本是楚地一处节令使，当时年少，楚国败亡得早，我几经颠簸，也就流落北疆。吴春生不禁叹声回道。
先生早先是楚人？那此行当真是诚意与老夫随行？挞拔圣却是陡然变脸。
但吴春生却是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道：国师放心。
但一旁挞拔残月也不禁皱起了眉头，手掌不经意间摸到了腰间胯剑。
很显然，这挞拔圣二人对于吴春生这楚国遗民的身份很是在意。
但挞拔圣见到挞拔残月动作，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先生不妨说说，此行老夫打算与先生在中决策。
吴春生闻言顿时笑道：国师这是要考量一下在下？好！早先在下不才，曾在公子面前说过当今眼下局势，对于局势在下的看法相比国师也知晓。
挞拔圣二人再旁倾听，不曾打扰。
而吴春生则侃侃而谈道：
九原上秦军不曾退却，而是在屯兵屯粮，那位近年来身子羸弱，整日求道长生，如今长生对他来说像是放下了，但若是他得了长生，这北疆几百万牧民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总是有人说冒顿单于是北疆始皇，但和那位比起来，单于冒顿却是差距太多。
其中又何止是一丁半点？冒顿单于与嬴政相比较，当是鸿鹄浩雁与安雀之别。
当年秦军铁骑攻伐北上，有多少损失？数年前正是那位秦皇野心勃勃之时，北击北疆，南征百越，那位若是没了后顾之忧，那届时，月氏即便是与我匈奴联手，也难以招架。
大秦当初年岁在老夫看来，盛极必衰，应当止步于那位故去，但他眼下却是先在九原亲征，那必然是绝处逢生了，这天下，又有谁能挡住他？
所以秦军北上征伐的脚步，势不可挡，所以说，匈奴以及整个北疆都是必败的局面，这一点毫无疑问。
此言作罢，挞拔圣点头道：先生明白人，接着说。
吴春生闻言笑道：在下都能是明白人，那岂不是在国师面前献丑了？
国师自然能辨明局势，对于国师来说，如今的匈奴地位，不再是荣华富贵与家族延续的生机，反倒是成了阻碍挞拔氏族的发展。
甚至于有可能，若是冒顿拼死不退，届时不论秦军损失几何，挞拔氏族都会跟着匈奴一起陪葬。
所以说眼下的匈奴，不再能庇护住挞拔氏族，反倒是被其拖累。
挞拔氏族由国师带到北疆，但其发源地却是在西域，并非是北疆土生土长的族群。
国师此次南下，先是有挞拔氏族中几名年轻子弟远告辞退，而国师更是亲自南下九原，还带上了公子。
在下妄自揣测，还请国师见谅。
吴春生说到此处先是抱拳请罪，而后开口道：国师此行，带上公子，并不打算以使臣与秦皇会面，而是想要以挞拔氏族依附秦国为据，而反杀匈奴一刀，更是打算让挞拔氏族在大秦生根发芽，助力大秦整合统一北疆！
这番大逆不道之言，在吴春生口中说出，但挞拔圣却是欣慰的点了点头。
显然，吴春生猜测不假，挞拔圣正是打的这个想法。
家中各族直系子弟不可能尽数带出，以免冒顿生疑。
所以挞拔氏族百十号人，最后却只能活着不到十人，其中还包括了垂暮之年的挞拔圣。
这般损失，加上以匈奴布防以及里应外合为由头，助力大秦征伐北疆，换来的却仅仅是让挞拔氏族在大秦朝堂占据跟脚。
不得不说，挞拔圣此举，着实狠辣。
但也可以说，目光毒辣，如此一来，或许挞拔氏族当初威慑不再，但却是迎来了新生，有了更高的上限，毕竟北疆这般辽阔土地，纳入大秦版图，也同样少不了挞拔氏族的红利。
挞拔圣这步棋，走的是眼下，但却更是目光长远的看向了往后。
但先生的身份，却貌似并不适合与我等同行。挞拔圣意味长远的看了一眼这吴春生。
但吴春生却是摇头叹息道：国师与公子不知，如今的中原，没有楚民，只有秦人。
吴春生这话说的凄凉，但却也是属实，楚国灭亡多年，又何来楚民身份一说？
但担忧吴春生身份，却是因为亡国恨这等大仇。
挞拔圣怕这吴春生会想不开解。
毕竟若是去面见秦皇嬴政，若是这吴春生中间出了岔子，那别说在秦军中站稳脚跟，届时里外不是人，挞拔圣的局将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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